兩人最初相遇時,阿裡娅沒少在江為玉身上吃癟,雖說事情都是她挑起的,但她依舊時不時拿來刺江為玉一兩句。江為玉當然也不客氣,偶爾主動提及逗她。
停頓一下,她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跟我臭味相投的能是什麼好東西?”阿裡娅撇嘴,“再說,你在我面前什麼時候裝過。”
從被江為玉偷襲吊到房梁上起,她就笃定了眼前這位絕對不是好玩意。
說開後,江為玉心裡的石頭落下,在客棧花費幾日時間,幫阿裡娅處理完手頭的事,兩人準備出發。
南越距離綠洲至少七日路程,路途險峻,中間沒有可供歇腳和補充物資的地方,僅靠兩人生存有些困難。阿裡娅找上一個可靠的商隊,用供應物資作為交換,與她們搭夥去南越。
天上疏星點點,沙漠的荒涼隐沒于黑暗中,衆人架出幾團篝火,各自圍坐在炙熱的火焰旁,焰火生出的黑煙筆直地向天上穿去。
“你回去後,有沒有收到波斯的消息?”夜晚氣溫驟降,阿裡娅裹緊皮襖,一開口就冒白氣。
兩人并肩坐在一個小火堆旁烤火,明黃色的光照在臉上暖暖的。江為玉聞言搖搖頭。
阿裡娅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揶揄道:“王庭出了那麼大的亂子,你個罪魁禍首倒置身事外。”
江為玉不明所以。
阿裡娅幸災樂禍地解釋,道是王男私自外出的事暴露,男兒幹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許多人要求波斯王榮譽處決王男。
“榮譽處決”江為玉有所聽聞,是波斯一種專用來針對男人的刑法——找一個人多的地方挖坑,将犯罪的男人扔進去,由男人的家族領居民往坑裡扔石頭将其砸死後原地埋葬,從此千人踩、萬人踏。這種懲罰形成了不小的威懾力,如今被使用的機會少了許多,成為一部分波斯人的遺憾,江為玉也沒有機會遇見過。
王男被榮譽處決,可想而知是多大的熱鬧。
“處決了嗎?”江為玉問。
阿裡娅搖頭。
據她了解,這事遠不如看上去簡單。近些年王庭中隐隐崛起一股主張廢王的勢力,波斯王業已察覺,平日沒少想辦法擴張自己的權力,兩方已然暗地裡多次較量。此番多半是廢王黨借機挑事,波斯王不願退讓,兩相對抗,愈演愈烈,幾乎已經撕破臉皮,恐怕離真刀真槍幹架不遠。
聽身邊人細細道明波斯王庭的暗潮洶湧,江為玉忽然回憶起,那個一年前莫名其妙同意王男送她出國的侍官。
看來廢王黨的滲透程度之深遠超表象,波斯王此番危矣。
江為玉不禁問道:“若廢王黨成功,波斯王會如何?”
“廢王黨不是鐵闆一塊。”阿裡娅道,“有些人堅定認為國王不該存在,更多人僅僅想同國王讨價還價,多要點權。”
“若是廢黜國王,波斯王大約會變成被監控一輩子的普通人。”
“若同意忍痛割愛,分一部分權力出去——一時的退讓肯定換不來永久的安寝,那些人隻會更加得寸進尺,最終她會變成一個被架空的象征品。”
“以她的性子,兩種結果都不會接受。”江為玉思索片刻,“逃出國,伺機東山再起,更似她的作風。”
阿裡娅自然也想到這種可能。她猜測,波斯王若逃,恐怕不會去其她國家,在别人的地盤上生事極其被動,說不好還會被當作與新國交好的禮物獻出去,而沙漠物資匮乏,難以生存,因此,波斯王大概率來搶她的綠洲。
“我會盡我所能,支持廢黜國王。”
這有點出乎江為玉的意料,她以為阿裡娅會發揮商人投機本色,靈活底線,等誰出現赢的勢頭再支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