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明亮的“發送”鍵，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詢問，傅少将，您是否選擇隐瞞此事？】42的機械音響起，但比平時輕了很多，隻有傅星回一人可以聽見。

“……42。”

【我在。】

“開啟推演，分别推演我是否将信息上報的最壞結果。”

【收到，已開始推演……】

【滴，推演結束。推演結果如下：】

【一，未上報信息：異能者歌者因遭遇污染事件成為污染物或死亡。二，上報信息：異能者歌者因遭遇污染事件成為污染物或死亡。】

“……推演最好的結果……不，是可能性最大的結果。”

【收到，已開始推演，由于運算量較大，可能需要較長的推演時間。】

【……】

【滴，推演結束。推演結果如下：】

【一，未上報信息：異能者歌者繼續當前工作，在二十年内成為污染物并被處決。在他死亡前，全基地居民平均污染值下降2%，異能者平均污染值下降20%，總人口死亡率下降3%，異能者死亡率下降40%，居民平均壽命延長1-3年。】

【二，上報信息：異能者歌者被軟禁并限制言語能力，壽終就寝。在他死亡前，全基地居民平均污染值下降0.01%，異能者平均污染值下降10%，總人口死亡率下降2%，異能者死亡率下降25%。】

“……”

【提問，傅少将，是否做出抉擇？】

“……”傅星回沒有說話。

一邊是20年的明顯效應，一邊是至少50年的普通效應，如果是讓議會的人來，應該很好選。

否則在上報信息的那個推演裡，顧笑寒不會被軟禁。

……但是，那樣真的是正确的嗎？

[“還是說你們想承認，占人口九成以上的普通人不是基地的一部分？”]

可是，當族群成為整體，當個體标上價值，當鮮活的生命被放在天平的一端。

真的是正确的嗎？

他不知道。

他不擅長思考這些。

一直以來，他都隻擅長戰鬥，不管是在訓練場上的訓練，還是在荒野的厮殺。

他為了什麼而戰？

為了基地，他接受的教育告訴他。

為了人，總是笑着對人們的顧笑寒告訴他。

為了……

他不突然不知道了……

當他因污染值而得到無限期長假，當他從戰鬥中脫離出來，當他靠近普通人生活的地方時，他發現，基地可能沒有他信念中的那麼完美。

這裡是人類最後的堡壘，卻也是人類最大的囚籠。人們在這裡生存、繁衍，也在這裡痛哭、麻木。

——基地是一個冰冷的鋼鐵巨獸。

他也要像巨獸的指導者們一樣，用“少數人”和“缺少價值的普通人”來為巨獸換取更長久的存活嗎？

這樣真的正确嗎……

【提醒，傅少将，您該做出抉擇了。】

“……”

……

房門的鎖孔插上鑰匙，轉了兩圈，就打開了鎖。

白發男子脫掉鞋，走入房間，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房間的窗簾是拉上的，光線昏暗，隻能隐約看見床上的一大團被子。

傅星回走過去，拍了拍被子頂端。

“帶我走的？”顧笑寒的聲音很平靜，帶着一絲淡淡的喑啞。

“不走。”傅星回說。

“……？”

“……”

被子挪動了幾下，掀起一角，露出少年绮麗的面容。

他看着對方，面無表情，但眼神是疑惑和驚訝的。

“不告發嗎？”他問。

“不告發。”對方回答。

“……為什麼？”

“不為什麼。”傅星回說，“我會永遠堅守自己的道路，所以做出了這個選擇。”

——十分鐘前——

【提醒，傅少将，您該做出抉擇了。】

“……42。”傅星回來到客廳的窗邊，看着遙遠的天空，問。

“我想知道，我為何而戰。”

【回複，根據基地軍人守則第一條，您為基地而戰，為此，您願付出所有，包括您的生命。】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傅星回說，“這不是我的答案，或者，不是完整的答案。”

【……】42也陷入沉默。

片刻後，它的聲音再次響起，但不似平常那樣冰冷，在機械的基礎上，仿佛多了人的語氣與感情。

[如果因此而迷茫的話，可以聽聽42的守則。

[42為人類而存在，為守護人的生命、人性與世上所有人所創造的美好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