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人在诏獄受刑,廷尉問如何處置。”
“去看看。”
诏獄陰森刺骨,不見天日,楚添辛跟着引路獄卒,一路走到關押那人的牢房,見那身月白裡衣已經因鞭打撕裂,血滲出來,浸濕大片,比石榴裙更豔。
長發披散淩亂,臉色微白,額上似有汗液,聽見動靜,撩開眼皮,謀劃半生所求的明黃龍袍穿在楚添辛身上,如利劍刺傷了他,比鞭刑更痛。
四目相對,楚添辛先開了口。
“三皇兄。”
刑架上的人嗤笑:“還三皇兄呐?我都是階下囚了,你在這跟我裝什麼?”
楚添辛也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念來又極其舒心,像音符在琴弦上蹦跳:“楚及卿。”
“你也有今日了。”
“你的好哥哥教給你什麼來着?一言千金。”楚及卿冷眼看着他,似是想用眼神将他瞪穿一個窟窿,“楚添辛,你就是這麼聽他的話的?”
“君子一言千金,你殘害手足,難道還想我跟你講什麼信用?”
楚及卿狂笑,震裂傷口,血流如注:“殘害手足?你連父皇都敢逼迫,我哪能跟你比?”
他似歎,又悔又恨:“可恨我們都被你蒙騙,自相争鬥,讓你坐收漁利。”
尤其是自己,竟然信了他的鬼話,什麼不敢觊觎太子之位,來日戍守邊疆掃清障礙,求自己将來庇佑他。原是早早看中皇位,端着一副好謀算,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
“楚及卿,究竟是你太傻太自負還是我看起來很好哄騙?有太子哥哥珠玉在前,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取代他?”
楚添辛不必藏拙,撕開往日溫順面孔,字字逼問,句句帶刺。
“你幫我求情,讓我留在太子府,是因為你笃定父皇會立你為太子,太子哥哥是你最大的阻礙,他不在了,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你都知道。”
“嗯,都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真心依附你吧?”
當年他賭氣離京戍守邊疆,就是為了向哥哥證明他不是依附于人的軟骨,他也是能獨當一面的皇子。
許是從前的印象過于刻闆,又許是哥哥喪儀上的表現,讓他們以為楚添辛仍然是那個沒了太子就一無是處的小東西,加上他幾乎不出太子府,隻待在祠堂守着楚庭泰的牌位,日日孝服不離身,沒人會想到防備他,隻等着三年孝期一到,把人趕出太子府。
“八皇兄勾結叛臣,是你的手筆,哥哥的死,你才是主謀。”楚添辛越說越低落,若不是他當初眼瞎,以為三皇兄是真心對哥哥好,怎會安心一走了之?若不是他氣性大,怎麼會不聽哥哥的話,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楚及卿,朕不要你死,你不配同他一個結局。朕要你日日煎熬,生不如死,讓你後悔傷害他。”
他怎麼能死呢?
楚添辛望着他不甘的眼神笑了。
他不能死。
不能讓他擾哥哥清靜,更不能髒了哥哥的輪回路。
他不配,誰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