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不應該任性，可是……

“我不要好日子，我要阿嬷，哥哥，我想要阿嬷。”

他已經七歲，知道生死，卻仍用一雙無辜澄澈，可憐委屈的眼睛看着楚庭泰，要一個回不來的人。

“阿嬷去天上找你的母妃了，十六，聽話，以後哥哥都不留你一個人了好不好？”

楚庭泰攬着他輕聲勸和：都已經回來了，怎能再讓他回去皇陵受苦？何況就算他回去，阿嬷也不會複生，若十六受苦，他怎麼對得起阿嬷？

“哥哥……”楚添辛望過去，眼睛腫得桃仁一般大，楚楚可憐，“我想和阿嬷在一起，我也，不想克死哥哥和母後。”

“不許胡說！阿嬷不是你克死的，十六，你一個人，孤怎麼放心？”

攬着他的手緊了兩分。

“阿嬷是被人害死的，不是你的錯。”

眼淚落下來：“可是我命不好，克死母妃，又克死阿嬷。”

“十六，阿嬷不是你克死的。他們說你命不好，你就真的命不好了嗎？若是他們說阿嬷不喜歡你，哥哥不愛你，你信不信？”

“我！”他慌亂抓緊了哥哥的袖子，好像那個人真的不愛他了。

楚庭泰歎氣：“别人的話怎麼就聽，孤的話就不聽了？阿嬷從來不說你命不好，母後也不說，我們都知道，十六是最好的孩子。為何不相信我們呢？”

“我，我怕……哥哥，阿嬷說會永遠陪着我的，可是……”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但眼淚已是回答。

“總有一日，哥哥也會離開你，可那不代表我們不愛你。十六，哥哥活一日，就愛你一日，就算哥哥不在了，你記着哥哥的話，那也是哥哥在陪着你。

“他們說你命不好，是因為他們不喜歡你，所以想盡辦法讓你傷心。阿嬷是被他們害死的，與你無關。她雖不在，可依然愛着你，你記得她，阿嬷就還活着。”

楚添辛不甚明白，卻還是點點頭：“那，十六不信他們，十六命好。”

“這就對了，有阿嬷，有哥哥，還有母後有楓亦，這麼多人愛着你，你怎麼會命不好？”

“可是，若是十六再聰明些，就不會失去阿嬷了，對不對？”

楚庭泰一愣。

楚添辛擡頭看着他：“是因為我沒用，才不能保護阿嬷，阿嬷才被人欺負，是不是？”

若是他夠厲害，能震懾他們，就沒人敢打阿嬷的主意。

“十六，這不是你的錯，孤……”

“我不要哥哥幫我。”楚添辛預料到他的話，先一步開口，“是五皇姐和六皇兄做的，他們總說我在長輩面前賣乖，說我讨好太子，他們不喜歡我住在太子府，又怕惹哥哥生氣，所以欺負阿嬷。”

“……是，你說得對。

“可是你不能去給阿嬷報仇。”

楚添辛垂眸：“因為，父皇喜歡宜娘娘，也喜歡五皇姐和六皇兄。”

不僅是母憑子貴，還有子憑母貴。

他沒有母妃，又不在皇宮長大，所謂的父皇之所以接他回來完全是因為楚庭泰。

如果他去了，隻能是給楚庭泰添麻煩，還會讓阿嬷魂靈不安。

他靠在楚庭泰身上汲取溫暖：“哥哥，做皇子好難。”

豈止是做皇子呢？

楚庭泰摸着他的頭發歎：“是啊，好難，所以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我們去做尋常人家的兄弟，做阿嬷的孩子，好不好？”

楚庭泰原不會管這些事，可他出門談事，遇見了六皇子身邊的侍從小厮。

他随意尋了個由頭，當着朝臣的面發落了他，和阿嬷一樣挨了一百大闆。

侍從年輕力壯，當然不會出事，楚庭泰自己也清楚，這隻會給自己結仇，引來更多嫉恨，可是……

一想到楚添辛哭得稀裡嘩啦的樣子，腫得桃仁一般大的眼睛，遇見楚淩佑時乖乖忍下冷嘲熱諷的隐忍，他就覺得心頭冒火，結再大的仇也得給他的十六出氣。

“九弟。”

“六皇兄。”

“那孩子還在太子府？”他笑得，湊近楚庭泰溫聲細語地勸導，“人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越是溫順，獠牙越利，一個侍從我還不放心上，九弟想要，皇兄給你，以後做事注意些，可不要為了外人把自己搭進去。”

“皇兄的人，臣弟不敢觊觎；皇兄教誨，臣弟亦不敢受。十六與我們血脈相連，并非外人。”

“九弟不怕被他克死，來日可别怪我沒提醒你。”

夜裡，楚庭泰更衣就寝，月色搖曳，婆娑生輝。

明河皺眉勸說。

“殿下，您今日所為實在過于沖動了。”

“……孤知道。”

他知道，他此舉實在沖動，在尚且不能一舉擊潰的情況下招惹楚淩佑，無疑是給自己樹敵，掀開兄友弟恭的假面形象，徹底撕破臉，若是有人有心編排，他的名聲也會受損。

隻是一想到楚添辛哭得傷心的模樣，心頭火便壓不住，将往日沉穩統統丢棄。

其實楚添辛根本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他是皇上認定了命不好的孩子，自小在皇陵長大，對那些皇子之間的争鬥一無所知。若不是自己，他根本不會回來，就算住進太子府也絕不會成為太子。楚淩佑此舉無非是找不到對自己下手的機會，才把氣撒在他身上。

是他無能，害苦了楚添辛。

“殿下，要不請個術士來為十六殿下正名，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