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陽殿裡,楚問宴站在殿中,緊張地看着楚添辛。
“聽聞狄族上京觐見,接待使臣一事,不知陛下可有人選?”
楚添辛微勾嘴角,明知他揣着心思也不戳破,重重歎口氣:“自然沒有。畢竟這次狄族可汗也會來,是樁大事,需得尋個穩妥且有身份的人來辦才好。”
楚問宴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一撩衣擺,拱手拜倒。
“臣下冒犯,臣想請旨,狄族觐見事宜由臣來辦。臣前些日子讓陛下失望,因而禁足不得面聖,請陛下予臣改過自新的機會。”
“嗯……也好罷。”楚添辛故作為難,捉弄楚問宴使他難得開心一陣,“畢竟之前就是你負責,有經驗,嗯,也好。”
“謝陛下,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楚問宴興奮壞了,起身就告退。
“不過……”楚添辛輕咳兩聲,“皇兄也知道,月荷皇姐才失了孩子。到時她也會出席,這次還是要莊嚴肅重。朕會下旨讓你們在甯王府好好團聚。”
“再者,雖要彰顯國威,但水患才過,不宜太過鋪張奢靡。”
“臣明白,謝陛下體恤,臣一定辦妥。”
狄族入京觐見,原就是每三年一次的例行公事,況且兩國已聯姻,互結秦晉之好,也算各有人質在手,以緻楚添辛沒想到狄族竟會不顧叱羅顔的安危出爾反爾。
“啟禀陛下,安西将軍密報,狄族在邊境伏軍,恐生不軌之心。”
楚添辛登時皺眉,展開信紙一看,白紙黑字,通篇讀下來,幾乎就是要犯臨國國土,心下計量。
“去探,想個辦法,探明情況之前不準狄族踏入臨國一步,使臣團入國也要層層盤查,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是。”
楚添辛雙手交疊,思忖良久。
“楓亦。”
“屬下在。”
“去甯王處,将重鎮布防圖帶回來。宣安西将軍秘密回京,禁軍統領明河暫任将軍,代執邊疆事。禁軍由餘烈代管。宣車騎将軍,撫軍大将軍,征西将軍觐見。”
臨國才經天災,此時開戰絕非明智之舉,然而他也不能不準備着,以防萬一。
楚添辛掃了一眼書案上尚未批完的奏折,去到屏風後的隔間,抽出書架暗層,細細端詳起軍事地圖與沙盤。
還不待楚添辛研究出什麼,一個又一個暗衛侍從紛紛來報,吵得他頭痛更甚。
“啟禀陛下,甯王府遭竊,邊境重鎮布防圖不見了!”
“啟禀陛下,甯王殿外求見!”
“啟禀陛下,車騎将軍,撫軍大将軍,征西将軍求見!”
“啟禀陛下,安西将軍急傳密報一封,關乎邊疆安危,請陛下一覽!”
“……”
事事都迫在眉睫,仿佛老天爺有心要難為他。
楚添辛沉頓片刻:“密報。”
“是。”
密報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盡顯安西将軍寫下這封密報時的情況迫切,不過兩頁紙,内容也隻是将狄族的狼子野心寫得更加清楚透徹,楚添辛卻翻來覆去看了幾回——他們是密謀已久。
原先的聯姻通商,互為友邦隻是緩兵之計,自從被老皇帝打退關外,他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雪前恥。如今臨國方遭水患,糧食歉收,恰逢三年觐見納貢,于他們是逼迫臨國就範的大好機會,若是換作楚添辛,他亦不會放過
——隻可惜,眼下他才是那個魚肉。
不過好在,他做魚肉太久,實在被人算計怕了,所以凡事都會多留個心眼。
“傳甯王。”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楚問宴就經曆了大喜大悲。
天知道好好的布防圖怎麼就不見了,恰恰還是在楚添辛要的時候沒有了。想當初,楚添辛千叮萬囑要他放好,他隻當楚添辛太過小心,卻不想他真的給丢了!
楚問宴欲哭無淚,然而更重要的,是速速向楚添辛禀明情況,做好對策,以防萬一。
再來延陽殿,楚添辛仍坐在書案後,隻是神色不虞,淡聲吩咐人換香,将清冽芳潤的龍涎香撤下,自己執起一根線香,動作利落,從中折斷,點燃後插入香座,冷眼看他。
“半柱香,解釋。”
幽微香氣萦繞周身,楚問宴冷汗頻出,背後的裡衣已經緊緊貼在身上,難受得緊,他卻無暇顧及,當下長跪稽首以請罪。
“臣罪該萬死。布防圖原是收在臣的書房,臣平日小心保管,素未現于人前,臣實在不知為何不見。臣愧對陛下信任,請陛下降罪!”
“嗯?”
“此事是臣保管不力,自知難逃罪責,臣願戴罪立功,尋回重鎮布防圖,必不讓邊關失守,臨國受難。”
“哼。”
“臣失信于上,願自請下獄,陛下可派人細細搜查。隻請陛下千萬不要遷怒臣的妻兒。”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