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猛虎反殺,想必小皇子亦能平安無恙。”
“但願吧……那就讓人好好養着這老虎。
“楓亦,召國師。”
他開始覺得長秋宮不适合養孩子,保不住,養不大。楚明奕是溫昭儀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他一定要保住這個兒子。
黑袍國師站在階下隻說了一句話。
“陛下太冷落後宮了。”
楚添辛一聽後宮就頭疼,下意識逃避不願聽,然而季庭泰卻一耳朵便聽明白了,此事無關天道人運,而是人為,借嬰孩博聖寵。
用晚膳時,楚添辛特意從長秋宮趕回來陪他,同他說兩句玩笑話,告訴他楚明奕已經退熱了,太醫說應當無大礙,讓他寬心。
用膳後,他坐在軟榻上陪他用茶。
“哥哥,你說當初父皇是怎麼容下國師的?說話雲裡霧裡,什麼都辦不了。”
“……”季庭泰無奈歎氣,心事重重摸摸他的頭發,不願說閑話害他夫妻離心,“十六,你去看看皇後吧。”
“嗯,我知道,我才從長秋宮回來,陪哥哥消消食,一會兒就去。”
季庭泰抿唇,沉頓片刻。
“我覺得,皇後畢竟是中宮,是國母,你和她……還是有個自己的孩子比較好。”
“?”
“自上次小産,皇後就再沒有消息,你教太醫好好調養調養,說不定還能再有孕呢?這樣,她也心安不是?雖說五皇子給皇後教養,可到底……”
楚添辛有些不耐了:“哥哥,奕兒都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本來就不該是皇後,我對她并無情意,榮華,地位,将來的倚仗我都給了,她也該知足。”
“她怎麼知足……”眉宇間頗為不忍,“原本鴛鴦成雙,恩愛情長,可你偏偏又冷落了她。她那樣年輕,你又那麼好,她怎可能不動心?”
得到過,再失去,才會更不甘心,走向極端。
“哥哥什麼都明白,當初又為何逼迫我立後?整個臨國都知道我敬重你,你明知我忘不了你卻生生忍了三年不與我相認。哥哥,你想過我嗎?”
這話一時問住了他,季庭泰垂眸不語。
楚添辛心裡緊張,惱恨自己說話不謹慎,趕緊道歉說軟話。
“哥哥,我,是我不對,我說話太重了,我方才是……”
“你若還拿我當哥哥,就去多看看皇後,你若隻當我是臣子,那就随你高興吧。”
“……”
楚添辛平複半晌,隻覺一口氣堵着,差點上不來。
他忍不住握着季庭泰的手腕,迫使他看着自己:“哥哥,我若隻拿你做臣子,你以為你能站在這裡訓斥我?”
“十六,你知道我的。”
“……”
明明語調輕緩,可楚添辛聽得出他溫柔言語下的固執。
他知道他的。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特意跑回來陪季庭泰用晚膳這事做得多餘,太多餘了。
他這哪是跑回來用膳?分明是特意過來聽訓。
但到底是哥哥,楚添辛再不高興也不舍跟他發脾氣,最後也隻是歎口氣,主動示好,低頭服軟,揉揉方才被他抓過的手腕。
“十六知道了。方才十六态度不端,哥哥别往心裡去。”
“無妨。這麼晚了,我在這住下,明日等你用午膳。”
“好。”楚添辛笑了,眼底有了笑意,語調微微上揚,“那哥哥早些歇息,我再去看看奕兒。”
“嗯,去吧,注意着,天氣漸涼,小心讓風撲了。”
季庭泰起身,替他披件厚衣裳,順着他重新坐下,隔着窗紙目送他離開。
“侯爺。”阿郁屏退其他人,放下厚實擋風的綢緞簾帳,“皇上出去的時候,不大高興呐。”
“……”
季庭泰淡淡掃他一眼,沒有說話。
“屬下多嘴,可您這樣,是不是太恃寵生驕了?萬一哪天皇上倦了,您豈不是……”
“阿郁。我有些累,想睡下了。”
“唉,是。”
他才要歇下,忽然想起昨夜的事。
那包藥,雖說是楚念黎讓他下給十六,可後來都勸和好了,楚念黎打消了念頭,他也就随手扔了,怎麼會被十六發現?
“阿郁,你昨日替我更衣,可有看見什麼?”
“嗯?嗯……侯爺是指那包藥?”
季庭泰驚訝轉身看着他。
“從公……從外頭回來,屬下給您更衣時看見,想是有用處,就給您貼身放着了。怎麼了嗎?”
“……沒怎麼,你隻當什麼都不知道。”
“是,屬下明白。”
天知道,遇上這樣伶俐的下屬,就好像他重生歸來,不知是禍是福。
他與十六相認也快一年了,這一年裡,發生了太多事,他的歸來,曾在某個階段幾近毀了十六的人生。
楚添辛卻絲毫不覺得,他隻是感慨于哥哥的純善博愛,然後懷着愧疚之心,在長秋宮照顧楚明奕,安慰皇後,然後繼續冷落後宮。
他不曾在宮裡長大,季庭泰也沒有同他說過這些宮闱秘事,可若是換作楚念黎,她必能覺察出問題症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