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江,我要回重華宮宴。”
“侯爺,陛下有吩咐,請您不要違逆。”
他越這樣說,季庭泰越擔心害怕。
楚添辛若做出什麼不好的事,被人捏住把柄,被不懷好意的人流出宮禁,來日流言如沸,會把楚添辛架上火,不能服衆。
季庭泰愈發着急。他堅信,隻要他在,楚添辛就不會當着他的面做出太過分的事,他現在必須回宮宴!
“阿郁!”
“阿郁去太醫院取藥了,侯爺稍候。”
季庭泰怒目而視:“再敢攔我,小心你的腦袋!”
他擡腳就走,連江不敢硬攔動粗,跪在他跟前擋住去路。
“陛下吩咐,屬下不敢放行,請侯爺遵旨。”
“抗旨又如何?難道他能降罪于我?”
季庭泰狠狠踹開他,在他爬起來之前踩住連江手腕。
連江愕然。
擡眸間,對上季庭泰隐忍着怒意的目光。
“再攔,你現在就去死。”
素來和風細雨的興昭侯忽然變了性子,連江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季庭泰跑出殿去,他才趕緊爬起來,去尋楚添辛通風報信。
餘烈動手快,已經将那張臉完整剝下,燒成灰燼,此刻血淋淋的,不少膽小的宮人侍女垂首閉目,瑟縮不敢看,恨不能堵上耳朵,塞上鼻子,聽不見也聞不到。
杖斃費時間,殿中哀嚎此起彼伏,凄厲慘叫,所有人都低着頭,或懼或憂,或驚或憫,各有心思。
連江飛速來報,說興昭侯正往這邊來,楚添辛驚得站起來,煩躁地看了一眼下面未死的人和髒污的血,還有侍從手上血迹斑斑的刑具和滿殿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罷了,拖下去,給他們個痛快。若有下次,誅九族。”
楚添辛去到偏殿熏香更衣,楓亦與餘烈帶人清場,妃嫔與臣子紛紛告退,生怕被遷怒,更怕遇見季庭泰,被他拉着問話。
“臣……”
“哥哥免禮。”
一出門,楚添辛就遇見季庭泰。趕來匆忙,即便在冬日,額上也挂着汗。
“哥哥怎麼來了?我正要去找你,這天好冷。”
他朝手心呵了口氣,搓搓手心,調皮一笑,籠着季庭泰的耳朵。
“哥哥冷不冷?”
“方才跳舞的人呢?”
“自然是領了賞,退下了。”楚添辛避重就輕,随意謅個理由搪塞,反問道,“難道哥哥希望我留下他?十六隻要哥哥。”
季庭泰的表情沒有一絲笑意。
“我想看看他。”
“人都出宮了,哥哥還是多看看我吧。”
“……”
季庭泰垂眸。
晚了。
他方才就該攔。
若是他方才謹慎些,留在宴上,必然不會造成如今局面。
“連江呢?不是讓他陪着哥哥嗎?”
楚添辛埋怨不滿:這麼冷的天,怎麼就把季庭泰一個人放出來了?
“我想找你,誰能攔我?便是你也要聽我的,對不對?”
楚添辛總能把季庭泰的話聽出另一番味道。
此刻,季庭泰為連江開脫的話進了楚添辛的耳朵,就成了他心念楚添辛,不甘寂寞,才冒着寒冷來找他。
後面那句,更顯得季庭泰與他關系匪淺——楚添辛就喜歡聽季庭泰說些張狂話,仗着自己的愛橫行霸道,喜歡哥哥全心全意,不關乎地位權勢的信任,喜歡自己能給哥哥撐起一片天,讓他随性放縱。
季庭泰什麼都沒做,楚添辛就被哄得高高興興,因樂伎生的氣早已消散。二人攜手回天乾殿時,見連江跪在殿前請罪,也隻輕飄飄丢下一句“滾回去”,未曾多有苛責。
“歇下吧,啊。”
他為楚添辛更衣,後者默默接受,直到他看到他手臂上方的疤。
“哥哥,不疼了。”
“……”
他将那道疤摸了又摸,眉目不忍,很是難過。
“身為人君,怎好留疤?不若讓太醫開個方子,制盒玉肌膏。”
“哥哥~一道小傷,不值得哥哥如此惦念,何況傷在這裡,除了哥哥誰也看不見,哥哥若心疼,就多疼疼十六吧。”
自己随手拉起衣裳遮去傷疤,系好衣帶,楚添辛開開心心牽過季庭泰的手,暧昧摩挲他的掌心,曲指輕撓,勾勾畫畫。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這道疤不僅不能消,還得好好留着,時不時在季庭泰跟前晃一晃,引他愧疚心疼才好。
雖說這般會惹得季庭泰難過自責,楚添辛心裡也稍有不忍,可為留住他,楚添辛就顧不得了。
他要季庭泰心懷愧疚,時刻陪在他身邊,無法安心離開。
他要讓這道疤刻在季庭泰心上,何時何處都不能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