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長公主府。
一男子跪在楚念黎身邊,低眉斂目,任由華服女子擡着下颌來回打量觀摩。
楚念黎滿意摸着聆風的臉:“這張臉做得真不錯。”
與闵其敖簡直分毫不差。
聆風柔順依附在她身側:“殿下喜歡就好。”
楚念黎不言,隻細細摸索遍他臉上每一處細節,觀摩他每一個小動作,從眉眼,到耳後,從眼睫眨動的頻率,到說話時嘴角的弧度。
“夫君?”
“!”
他訝然擡眸,眸中寫滿不可置信的欣喜與小心翼翼的讨好。
随即,背後挨了一棍。
他毫無防備朝前撲去,豔紅的指甲更豔了。
楚念黎嫌惡收回目光,同時收回了纖纖玉手。辭華會意,替她拭去指尖血迹,命人端水淨手。
聆風知道自己方才錯了神态,又毀了這張與闵其敖如此相像的面具,弄污了楚念黎的手,挨打也不敢言語,更不敢對上楚念黎陰沉的臉,瑟瑟跪在一旁。
辭華等她淨手畢,屏退他人,才一面給她敷香膏一面柔聲勸和:“公主,這事急不來。他懂什麼将軍?不是還得靠您慢慢調教嗎?您若真動怒了,可就不像您了。”
柔軟的指腹在她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按摩,她的心也慢慢平複。
是她有些心急了。
于是,她命辭華與持棍督促的侍從也退下。
“本宮病了,這幾日,隻準聆風近前侍奉。”她重新摸摸那張被劃破的人皮,“在下一張面具做好之前,你就在本宮身邊好好學。”
若是把握不好将軍與男寵的度,她大可換人。
起事前,戍守邊關的闵其敖帶兵駐紮在城郊密林中,隻待時機,入城“清君側”。
距起事餘兩日,一女子攜兩名侍從款步而來,三人俱披鬥篷戴兜帽,看不清面容。起初,守衛來報,隻說有異樣,難分敵友。闵其敖一眼看到女子腰間,象征月荷長公主的挂飾,立刻反應過來,将人帶到自己營帳。
“辭華?你怎麼親自來了?公主那邊還好嗎?”
辭華端正一禮:“将軍安好。公主一切無恙,隻是許久不見将軍來信,特派奴婢前來問候。”
“?”
闵其敖深深蹙眉:他時常給楚念黎送家書,不說一日一封,也絕不會超過半月,怎麼說許久不見來信?
二人對視一眼,便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去了裡間。
“辭華,你說的可是真的?公主真的沒收到我的信?”
辭華搖頭,而是從袖中遞出一封信。
“事關重大,公主不放心,特命奴婢來傳達。”
闵其敖低頭拆信,取出信紙後習慣性撐開信封抖一抖,裡面竟藏着許多細微藥粉!
他一驚,卻也閃躲不及,藥粉在空中四散蔓延,眯了眼睛,嗆得他直咳。人下意識的反應是無法通過思考改變的,藥粉彌散的一瞬間,闵其敖便往後退,同時企圖揮動手中信紙驅趕藥粉。
豈料信紙空無一字,藏着更多藥粉,順着他的動作,完完全全抖出來。
早已服下解藥的辭華并不驚慌,笑看他徒勞無功的掙紮。
闵其敖深知楚念黎是什麼樣的人,當即猜到她是要滅口,更加痛恨面前沒事人一樣的辭華,雙目怒瞪,大步上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臂青筋暴起,意圖殺之!
可辭華還是沒動。
因為掐着她的手愈發無力,闵其敖開始止不住咳嗽,咳得發顫,然後七竅溢血,再然後,隻能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來人。”
闵其敖最親近的下屬與戴着兜帽的聆風一同進來,當着她的面,割下闵其敖死不瞑目的頭顱收入匣中。
聆風掀開兜帽,露出那張與闵其敖一模一樣的臉。
等到聆風換上闵其敖的衣裳,處理好無頭屍身,女子滿意收起木匣,重披鬥篷,遮去面容。
“公主的信已帶到,将軍留步,奴婢告辭。”
聆風卻一把抓住她。
“辭華姐姐,我的藥……”
日子将近,楚念黎卻遲遲沒有賜他壓制毒蠱的藥,見證了闵其敖的下場,聆風心裡沒底。
“将軍。”她刻意咬重這兩個字,扒開聆風的手,“将軍明日回京,有什麼想要的,不如親自同公主說。将軍留步。”
“……嗯,退下吧。”
為了順應季庭泰的安排計劃,楚添辛還真的吩咐掖庭、宗正司配合國師,準備祭祀事宜,自己也焚香齋戒,搬去了弘興殿後殿,整日修身自持,嚴格遵循六禁,埋頭政事,面壁思過。
三聲叩門,宮人推開宮門,季庭泰端着茶水膳食進來,放在一旁幾子上,安安靜靜布置擺放。末了端着茶盞到他身邊。
“身體要緊,不要太辛苦。”
“好。”楚添辛笑應,擱置毛筆。
“哥哥。”
“嗯?”
“明日起,你不要來了,讓楓亦綠绡來服侍。”
季庭泰足足愣了半刻:“……哦,好。”
楚添辛不緊不慢地吃着,時不時給季庭泰布菜,關切殷勤,示意他多吃些。
“為何不用我了?是哥哥服侍得不舒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