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泰手足無措,急急解釋,言語間竟是希望楚添辛把自己當逆黨處置了:“可我明明傷了你,我……”
楚添辛握住他的手,言辭笃定,語氣溫柔。
“我相信哥哥做一切事都有緣故,更相信你傷我絕非本意。”
縱使哥哥瞞他許多,個中因緣不能說與他知,他照樣相信,他的哥哥不是别人所見的模樣,他的哥哥君子端方,是這世上最愛他的人,斷然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來。
而季庭泰覺得楚添辛瘋了。
十六一定是瘋了!他怎麼能把一份情愛看得這樣重?!
或許他自己也瘋了……不然,他為何不相信他們的感情?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說什麼,末了,季庭泰記起楚添辛的傷。
“你的傷……”
“嗯?這裡?早就不疼啦。”他不知哥哥心思百轉,笑得開懷,執起對方的手,使勁按按傷處,展示給他看,“你看,一點事都沒有!哥哥舍不得傷我,十六才不疼呢。”
修長手指掙紮出來,後怕又心疼地摸摸那塊衣料,隔着綢緞,他似乎摸到了底下的紗布。
“要好好養着……”他喃喃自語。
“是,我知道。不過又不嚴重,沒什麼。太醫都說沒事。”
見他仍心挂痛處,愧疚傷害,楚添辛便主動遞上一盞茶,岔開話題。
“我正讓餘烈拟旨,過幾日論功行賞,哥哥想要什麼?”
“我就不了吧……”季庭泰心虛低頭,讪笑着撫過杯沿,“若連我也封賞,更要落人話柄,谏你偏心了。”
“不會,哥哥多慮了。”
這哪算話柄?他本來就偏心哥哥啊。看不出的人真是瞎了眼。
聞得他話中意,意料之外亦是意料之中:“原來十六都想好了,說給哥哥聽聽?”
楚添辛靠過去,倚在他肩頭,環着他的腰撒嬌。
“哥哥,我封季家小妹做公主好不好?”
“!”
“就封為陽朔公主。将來招驸馬,育子嗣,允其驸馬入朝,子嗣為季家子。”
“……”
楚添辛握着他的手,放在臉頰輕輕蹭着:“哥哥,我不是為了困住你,隻是想給你我留一條路,不想季家父母催促你。若是有一日哥哥厭煩我了……十六會為哥哥,選一樁最好的婚事,辦一場隆重盛大的婚禮。哥哥,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有沒有他,都幸福。
“……”季庭泰順勢摸摸他的臉,“做事這樣妥帖,十六果然長大了。”
“就算為你這份心,我也不會丢下你。”
楚添辛輕輕拉過他的手,在掌心輕盈一吻,擡眸,笑意盈盈與哥哥對視,情意在彼此眸中生長蔓延,霧氣一般,不經意間籠罩周身。
“哥哥想要什麼,我都給,哥哥才無需封賞。”
如此情話分不清真假——本該是随口一說的假話,可從楚添辛嘴裡說出來,就像加蓋了玺印的聖旨。
季庭泰習以為常,揉揉他的臉:“小十六。”
楚添辛腼腆笑笑,不再說話。待到午睡時分,他比季庭泰醒的早些,滿懷幸福地欣賞哥哥的睡顔,直到他醒來,膩膩歪歪一陣。
“哥哥?”
“嗯……?”季庭泰懶懶應着,睡意尚未完全消散,潛意識仍試圖把背後的楚添辛抱到跟前來。
“哥哥~現在,是不是能說了?”他繞着散在枕邊的青絲,語氣略嗔怪,“我還以為是楚及卿,原來竟是皇姐嗎?”
“……是。”
“唔,虧得哥哥向着我,不然勝負難定呢。所以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庭泰隻慶幸,楚添辛自身後抱着他。
看不見他的十六,他便當自言自語,免得愧疚難當,擡不起頭,連話也難說。
楚添辛靜靜聽着,不發一言,乖巧傾聽。
聽哥哥為他蟄伏吃苦,聽楚念黎狼子野心,聽哥哥運籌帷幄,策反逆臣。一字一句中,他聽到了那個隻為他躍動的心跳。
“……就這些了,十六。”
“不對。”
“哪裡不對?”
“若怕事敗不敢相告,可勝負已分,哥哥,你為何總想着做逆黨,要我殺你?”
季庭泰心中一緊:“自然是怕你為難。”
其實楚添辛早有猜疑,楚念黎與楚及卿能這樣放心把季庭泰一個大活人放到自己身邊?他若想掌控誰,用誰辦事,必要有絕對的把握,最差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毒。
可這麼久以來,他擱兩三日便召太醫令給哥哥請平安脈,哥哥身體康健,并無不妥。
此刻聽季庭泰說的坦蕩,也隻是狐疑:“當真?”
“自然當真。”
“……好吧。”他沉默一陣,又緊緊抱住他,“哥哥,楚及卿呢?”
季庭泰臉色也凝重了。
“他還活着,隻是我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