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看,楚添辛亦有辦法。
一人長身玉立,手執一輕薄刀刃,如拈一頁薄紙,随手劃過兩下,楚念黎的眼睑被割下,鮮血順着精緻美人的臉蜿蜒。她再不能閉目,掩耳盜鈴。
餘烈一招手,一桶桶含有冰碴的冰雪倒入鹽水池中,不由分說就将雲夫人按入其中。伴随一聲力竭的尖叫,瀕死的魚劇烈掙紮,水波來回激蕩,冰塊破碎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入在場人的耳中。
楚念黎被人挾制,強迫她不得不直視母親的苦難。
雲夫人被拖出來,躺在地上痙攣抽搐,面白如紙。直至方才那人再次用刀刃割下楚念黎的兩片肉,強迫她吃下時,楚念黎終于出聲。
“楚添辛!”
他揚手,刑罰遂止。
“楚及卿在哪?”
楚念黎終于也不耐煩了,或者說,開始着急了。
隻是她不能表現出來,不然……
“卿兒已死,你這樣執着于一個死人,有意思嗎?”
“他究竟有沒有死,皇姐清楚,朕也清楚。既然皇姐不肯說……餘烈。”
“陛下!”
“嗯?”
“我說。”
刑架上的女人摔倒在地,血腥味愈濃,嗚嗚咽咽的哀聲戳着楚念黎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綻出一抹笑。
“楚添辛,我忘了,不隻是九弟看着,太後,也在天上看着呢……她待你如親子,若知曉你的心思……呃!”
楚添辛上手掐住她的脖子,手臂青筋暴起!
“你害怕了……楚,楚添辛,你想過,是不是?你不敢……呃,不敢,想下去,是不是?”
女子面容清婉秀麗,氣質絕然,此刻雙眸赤紅,不知是氣是血,仍有一番韻味,掙紮吐氣說話,與楚添辛對峙,反倒像是她在審君王。
“陛下息怒,切不可中計!”
幾人上去小心阻攔,楚添辛勉強松手。顫抖呼吸,平複心緒,楚念黎繼續挑釁。
“皇弟,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名聲已爛透了,楚庭泰的名聲也完了。太後娘娘一定恨透了你,是你把她英傑的皇兒變成人人唾棄的模樣,就連死了也不能安生!”
“來人!”
“陛下!”
“陛下!”
撥開遮掩,心底最後的憂患害怕暴露人前,楚添辛驚懼慌張,不敢深想,隻能以怒意掩飾。
他怕的,不可能不怕的。
自他寵愛季庭泰以來,關于他愛慕兄長之言論從未斷過,有關太後的話題他也不是沒聽過。
他怕,當然怕,所以不能聽!
有人敢提,他便殺之!讓這種聲音永不能問世!
楓亦餘烈等人擔憂,跪地呼喊,正要阻攔,恰巧季庭泰回來,聽見楚念黎最後幾句,趕緊阻攔,以防楚添辛有難測舉動。
“陛下,诏獄陰寒,當心身子。”他将披風披在楚添辛身後,又繞到身前給他系好,擋在他與楚念黎之間,假裝沒有看見周圍血腥。
“夜深了,陛下明日還要上朝,廷尉與統領恪盡職守,必能解陛下煩憂。”
縱使餘烈再不喜季庭泰,此刻也感念他的相助,感念他對楚添辛的心。
“興昭侯所言極是,臣恭送陛下。”
楚添辛本就害怕,季庭泰一來,又來不及收拾遮掩,害他髒了眼睛,自然同意,急急拉着人要出來。
“陛下。”
在他踏出牢房的那一刹,楚念黎忽然開口喚住他。
“楚添辛,是我輸了。你既喜歡這等忘恩負義之徒……皇姐祝你與他琴瑟相合,偕老百年。”
楚添辛冷哼一聲,未曾回頭,不置可否。
冬夜寒冷,他隻想快快帶哥哥回殿歇息,免得哥哥傷風不适,也是怕季庭泰看見更多他的陰暗。
楚添辛牽着他的手,一路出了诏獄,回到芙露殿。
站在殿中,聞着溫暖馥郁的花香,享受着哥哥溫暖的懷抱,楚添辛放松下來,沖季庭泰揚揚腦袋,得意笑着:“誰要她祝,我們本就琴瑟和鳴,本就能偕老百年。”
最後四字她咬牙切齒,在楚添辛聽來不過是瀕死之人的不甘吠叫,季庭泰卻明白她言下之意,不由心底生寒。
楚念黎一死,他再無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