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昭侯何在?”
群臣面面相觑:“呃,臣等不知。”
“回陛下,侯爺方才說想随處走走,臣已命人引至後園,陛下安心。”
“朕随意走走,你們繼續。”
馬不停蹄趕到後園,放眼望去,紅梅簇擁,晃花了眼。
季庭泰正坐在一處石凳,望着月下一支梅花出神。
去年此時,十六踏雪歸來,為他折了一支梅花。白雪映紅梅,晶瑩剔透,熱烈美好。
他想念十六的梅花了。
“哥哥怎麼出來了?是否酒醉?哪裡不舒服?”
季庭泰避開他。
“沒有,我自己走走,你回宴上吧。”
“那怎麼成?我如何放心?”楚添辛牽着他的手,滿臉擔憂,“宴上的人,有哪個哥哥不喜歡?若有,我回去就遣其歸鄉,不給哥哥礙眼。亦或是方才,十六有哪句話說的不合哥哥心意?”
“……”
“哥哥,求你告訴我,無論什麼都好,隻要你寬心,我願為你做一切事。”
面前愛人如此情深懇切,季庭泰便覺得是自己太過。念及席間衆人逢迎媚上,這個獻舞女,那個獻歌伎,個個都是拔尖出衆的美人閨秀,季庭泰又覺得自己悲苦。
“陛下後宮空蕩,确是該納新人。”
楚念黎的事一了,季庭泰就得到多人諒解,以為他确是忠貞之士,與楚添辛并無私情。加上楚添辛論功行賞卻沒有加封季庭泰,從前二人避嫌的事又被下面人細細品過一輪,驚覺原來是自己心胸狹隘,錯怪了二人。
現在,許多人又提起讨好皇帝的意思,送美人便是最不會出錯的。
楚添辛聞言大喜。
原來竟是為這事不高興!哥哥竟這樣在乎他!
“哥哥吃醋了?”
心事被戳破,季庭泰面上微赧,不肯回答,轉身往園中走去。
楚添辛追上來。
“哥哥放心,他們給我我也不要,什麼美人都不如哥哥漂亮。”
然而許多是喝多了酒,心中憑生兩分委屈,季庭泰竟微微紅了眼睛瞪着他:“比我漂亮你就留下了?日後不許你歇在我這!”
“哥哥哥哥,好哥哥,我錯了,我錯了,哥哥别生氣,十六不是那個意思。”楚添辛趕緊把人繞在身前,雙手環着他的腰不肯放人。
楚添辛心中暗惱:自己一時情急,竟管不住嘴,什麼渾話都往外說,難怪哥哥惱怒。
“哥哥信我,我若納了她們,哪怕看一眼,就教我爛了心肺,七竅流血,不得超生!”
“诶!”掌心溫熱,捂着他的嘴,“胡說什麼?這也是能亂說的?”
夜風過林,寒津津的,醉意消散,陡然清醒,意識到二人此刻舉止親密,季庭泰深覺不妥,心虛放下捂着他的手,撇過臉不再說話。
楚添辛抱着他,軟語溫存,柔聲哄勸:“哥哥别傷心了,他們給什麼我都不稀罕,十六隻愛哥哥,我隻要哥哥。”
“……我乏了。”他實在心悶,又煩又委屈,酸澀苦楚。
遲遲找不到解藥,他與楚添辛是過一日少一日,他恨不能挂在楚添辛腰帶上,這會兒卻有人要分開他們,分走他的十六!
“好~我們回宮。”
設宴的臣子追出來,滿頭大汗。
“陛下恕罪,臣下如何觸怒龍顔,求陛下明示。”
楚添辛笑笑,把季庭泰摟得更緊了。
隔着車簾,臣子隻聽見一句“無妨,興昭侯酒醉不适,朕陪他回去,你們且樂你們的 ”。
聽出楚添辛心情不錯,确實沒有怪罪之意,臣子也放下心,恭恭敬敬叩首跪送。
“隻是……”
“?!”
含笑的聲音帶上認真,似在警告:“往後進獻,不許獻女人。”
“……啊?”
“男人也不行。”
臣子仍愣在原地,禦駕卻已行遠。
他懵然回到宴席,舞休歌罷,一群人趕緊圍着詢問。
“皇上怎麼了?”
他将楚添辛的話原封不動複述。
“依大人所言,難道是興昭侯心有不快,故而……”
那臣子說完,就聽聞虢讷讷道。
“可,可皇上與興昭侯不是……不是清白的麼?”
宴上倏然鴉雀無聲,隻有餘烈冷哼:“隻怕并不清白吧。”
對季庭泰的好感瞬間消散幾分。
當日之事,分明就是楚添辛故意偏袒季庭泰!雖說季庭泰确實立有大功,可當日行刺,明顯就是未與楚添辛商議就自行決斷!
“呃……啊,哈哈哈哈,來來來,廷尉,喝酒喝酒,快,滿上。”
季庭泰回了芙露殿,兀自更衣後就和着一身酒氣上榻入眠。
“我讓他們煮了解酒湯,哥哥用下再睡。”
“不喝。”他翻身朝裡不理會。
楚添辛愈發開心,語調放軟,輕輕柔柔,哄孩子似的:“哥哥~乖嘛,喝了舒服些,不然要頭痛了。”
見他不說話,楚添辛權做默認,強硬又溫柔地扶起他:“我喂哥哥,來,慢些。”
就着楚添辛的手喝完,季庭泰垂眸不語。等楚添辛也用過醒酒湯,更衣再來見他,想鬧他的手止在了故意挑他下颌擡起頭的一刹。
哥哥在哭。
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