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辛急吼吼爬起來,推着他就要給他更衣。
“楓亦,快端水來洗漱!”
“你急什麼?”
“哥哥還要上朝的!誤了政事怎麼好?哥哥快起,十六伺候你更衣!現在去興許來得及!”
楚庭泰沉默坐在榻沿,看楚添辛從迷蒙狀态一瞬間爬起來,四肢并用滾下榻,赤足踩在地毯上,手腳利索收拾好他的衣物,一回頭,見自己還在榻上,不由更急。
“哥哥,你快起來呀!”
“我吩咐過了,今日休沐,不上朝。”
楚添辛愣了愣:“不,不上朝?……哦,不上朝。”
他慢吞吞把手裡衣物重新搭在衣架上,沖楓亦擺擺手,待他們退去,放下紗簾,重又趴回楚庭泰懷裡。
“哥哥也不早說,吓壞我了。”
“再睡會兒?”
“不要,十六不困了。”他眷戀蹭蹭楚庭泰的懷抱,無比滿足,起身再次召來楓亦更衣,“哥哥難得留宿,我去看看早膳。哥哥平日勞累辛苦,先歇着,等會兒我來叫你。”
等菜上齊,楓亦便領着一班人退下,似是早有安排。明河雲斂看看楚庭泰,後者眼色示意,便也退至廳外,獨留二人。
楚添辛起身接過下人活計,盛了一小碗清淡素簡的粥遞給楚庭泰。
“我也不知哥哥口味有無變化,照着從前的樣式,又多添了幾道,哥哥嘗嘗,是否合心。”
他接過粥,用小匙攪了攪,目光一一掃過,顯出笑容,看向楚添辛。
“不錯,都是我喜歡的。十六有心了。”
“嘿嘿,可不是嘛,我最懂哥哥了!”他站在旁邊,殷勤布菜,“哥哥嘗嘗這個,我特意囑咐了,按着你的口味做的,好不好?”
“好,味道甚好。你坐吧,咱們一起吃。”
頓了頓,他又道。
“自己在家用便罷了,招待别人可不要這樣鋪張,讓有心人知道,對你不好。”
楚庭泰暗自思量:自己貴為天子,早膳也不過三四十道,楚添辛這裡少說都有四十道了,自己雖不介意,也不能讓人知道,僭越天子是大罪。
楚添辛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哥哥誤會。十六平日不會這樣的。哥哥頭回在我這裡用早膳,我怕招待不周,才教他們多添了些。哥哥治國不易,十六不願揮霍添亂。”
“不怕你鋪張,你就是一頓一百道也無妨,哥哥養的起。我隻怕有人會借此說你,若拿到朝堂上,哥哥不好偏袒你。”
“綠绡。”
“奴婢在。”
“帶人去把飯菜熱熱,你家主子回來正好用。别讓他吃冷的。”
楚添辛開心看着他。
“謝謝哥哥。”
生辰那日,楚庭泰特意來王府陪他,沒了繁雜公務,二人仿佛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那時,楚庭泰不是皇上,楚添辛也不是宸王。
“陛下,皇後身體不适,請您過去看看。”
二人驚愕起身,楚添辛趕緊給哥哥披好大氅,免得受風,自己緊跟着要出去。
“宸王殿下,夜深了,隻怕您不便入宮。”
楚添辛原本擔心着,此刻再不明白也該清楚,皇後是故意為之,不想他與哥哥在一起。
楚庭泰擔心道:“十六……”
“哥哥快去吧,皇嫂身體要緊,我沒關系的。”
楚庭泰無法,輕輕擡手摸摸他的臉,上了銮駕,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添辛失落地回到房間,才溫好的酒已經冷了,燭火明滅晃動,他的影子落在窗紙上,身形單薄,愈發孤寂。
今日本是他的生辰……
他眨眨眼睛,仰起臉,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哥哥說過,生辰是大喜,不能哭。
何況母妃為了把他帶到世上,拼了命,他怎麼能為這點事就哭?
他拎着酒,遣退下人,自己往王府祠堂去。
哥哥在這裡給他立了母妃和阿嬷的牌位,讓他們團聚,讓他可以随時祭拜。
早上的香已經燃盡了,他恭敬地上了三炷香,跪坐在蒲團上,把酒壺往前推推,在母妃牌位前放了三隻酒杯,自己跟前也放了一隻小酒杯。
“母妃,孩兒來看你了。這個酒很好喝的,甜甜的,不易醉人。”他往那三隻酒杯裡倒滿,恭恭敬敬往地上灑,末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母妃嘗了,可還好嗎?母妃若喜歡,明日我再給母妃帶。”
“我隻喝一點點,母妃不要說我呀。”
他不好意思地笑,帶着些許撒嬌的意思,快快地飲下那杯酒,垂眸看着空空的酒杯,羞澀一笑。
“真的很好喝的。”
真的很好喝的。
他跪在母妃跟前,哭得不能自已。
真的很好喝,是他自己釀的,他很用心。
可是哥哥連嘗都沒嘗就走了。
“母妃,我是不是很沒用啊?我是不是好讨厭……母妃,我好喜歡哥哥,真的好喜歡哥哥……母妃,母妃……”
“……”
站在祠堂外的楚庭泰心痛難過,強迫自己站在祠堂外,聽着楚添辛哭,仿佛懲罰自己一般。
他實在沒有顔面進去,當着他母妃和阿嬷的面,冠冕堂皇地安慰他。
不知過了多久,楚庭泰覺着他該是哭累了,睡着了,便輕手輕腳推開門,看見蜷縮在冰冷地闆上的楚添辛,心上再次被捅了一刀。他愧疚難當,恭恭敬敬朝兩個牌位拜了又拜,動作輕柔地把楚添辛抱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