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力氣出奇的大，幹起這些體力活來得心應手。

魏清一直沒出房間，盧绾秋發動車子後，喊了好幾聲，她才姗姗走了出來。

“對不起，我耽誤時間了。”魏清進到車裡，眼神有些飄忽。

盧绾秋從後視鏡盯着她看——一身古代華服的襯托下，顯得她更加古雅動人。

“我願意等。”

盧绾秋抿緊嘴唇，猛地調轉車頭，向谷外開去。

一路上，她們幾乎沒怎麼說話，隻聽到後尾箱裡的物品随着道路颠簸不時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要去趕集的地方叫白陀鎮，算是附近幾個鎮的交通樞紐，相比鬼道村所在的黑莊鎮要繁華不少。

魏清對這一帶不熟悉，再加上她們到的有點晚，好的位置根本輪不上，最後隻能在一個賣土豆和豆角的大娘旁邊支起了爐子和桌子。

盧绾秋雖然對賣餡餅一竅不通，但卻是個稱職的小二，她手腳麻利又勤勤懇懇，對魏清更是言聽計從。

旁邊的大娘正閑得無聊，看到兩個漂亮的小姑娘來了，眼睛就再沒離開過她們。

“小姑娘，你們穿成這樣能做買賣嗎？”大娘一手托着腮，饒有興緻地發問。

沒人回話。

魏清的表情很嚴肅，像是在打一場大仗一般，緊鑼密鼓地點爐子，下油，洗手，揪面團，包餡料，然後一排排地羅列在案闆上。

她用實際行動做了回答，大娘看完這一通操作，沖着呆站在一旁的盧绾秋無聲地比了個大拇指。

盧绾秋默默回了個大拇指，接着佯裝輕松道：“小姐——清姐姐，你千萬别有壓力，我們隻是來玩票的，不指望真能掙錢。”

“準備了這麼多東西，不賣出去就隻能我們自己消化了。”

魏清語調冷淡，目光平靜，她是認真的。

一想到接下來有吃不完的餡餅，盧绾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脖頸，貌似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

“該怎麼賣，您盡管吩咐！”盧绾秋像被打了雞血，忽然來了鬥志：“需要我大聲吆喝叫賣嗎？”

魏清向油鍋内下入第一個餡餅，用鏟子壓出一個完美的圓形。在忙着下入第二個的間隙，她焦急地囑咐道：“把箱子裡的紙闆挂到桌子前面的釘子上。”

盧绾秋忙裡忙慌地照做，紙闆從箱子中被拿出來的瞬間，她的表情凝固了。

上面是手寫塗色的兩行文字：“小盧餡餅。兩元一個，五元三個。”

“清姐姐——”她輕輕喊着魏清，下一秒，猝然提高音量：“好吃不膩，鮮香美味的餡餅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魏清的第一鍋餡餅已經全部下完，正一個挨一個地反面，聽到盧绾秋的叫賣聲，握鏟子的手不禁抖了抖。

她耐心道：“不用這樣喊，喜歡吃的客人聞着香味自然會來買。”

“哦。”盧绾秋還是覺得喉嚨不舒服，不喊出來似乎沒法根治，于是她繼續接連不斷地喊起來。

魏清無奈，隻好将頭深低，盡量不去注意别人的異樣目光。

不一會兒，周圍就聚滿了人。他們大多是來看熱鬧的，偶有幾個好事的人買上一兩個，等嘗完後，無不贊歎魏清的好手藝。

也許是好奇心的驅使，也有可能真的想吃，小盧餡餅迎來了意外的開門紅。

魏清一個人烙餡餅有點供不應求，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近乎要斷了。趁着出鍋前的間隙，她用毛巾擦了擦額間的汗，餘光掃到了在旁邊咧嘴大笑給人找錢的盧绾秋。一股甜蜜感迅速充盈她的整個身體，再烙一千個餡餅應該也不在話下。

他們準備的食材不多，是魏清平時賣餡餅的三分之一。一個多小時後，隻剩下最後一鍋了。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起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這是盧绾秋第一次見到魏清笑。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像冬日裡的暖陽，舒服自然又讓人迷戀。

盧绾秋的笑意久久未收，時不時地偷看一眼魏清，或是陷入短暫的沉思。

“魏清！還真是你！”一道黏連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萦繞在她們周身的粉紅泡泡。

魏清驚懼地擡頭，手指用力攥緊了鏟子。

小姨攜同馬翠英和大舅扒拉開圍觀的人群，讨債一樣的氣勢走了進來。

“老唐頭那天來我超市說了一嘴，我還不信，沒想到你還真和這個——”小姨上下掃了一眼小二裝扮的盧绾秋，見對方正一臉嚴肅地審視着她，趕緊收回目光，接着道：“還真來賣餡餅了。”

站在她身旁的大舅好像忍了很久，不耐煩地指責道：“看看你這穿的什麼東西？丢人現眼！”

“就是！”小姨附和。

魏清靜靜地聽着，心情平複了幾分，卻下意識地看向馬翠英。她嘴角緊繃下垂，細小的眼中無任何色彩，她甚至像一個跟班，躲在最後面。

氣氛變得很詭異，所有人都閉口不言，隻任目光肆意交彙。

油鍋滋滋作響，站在油鍋前的魏清正經受着身體與精神上的灼烤。

“清姐姐，快翻面！”盧绾秋忽然大聲提醒。

魏清跟着垂下眼簾，冷淡道：“我們還有客人在等，沒什麼事您便請回吧！”

對面三人互相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顯然對這一回答意外至極。

“沒事能來找你嘛！”小姨仿佛重拾了信心，異常熱情道：“還是好事呢！”

魏清輕輕嗤笑一聲。

她将最後一個餡餅翻好了面，又開始逐一查看，好了的出鍋放進大托盤内，盧绾秋接着裝袋，挨個遞給之前已經付好款的客人。

客人一個個從小姨身邊來了又去，就如同她不存在一樣。她的臉上終于挂不住，捋了捋兩把頭發，臉色陰沉道：“老郭家的人都來了，你這邊賣完了就跟我們走。”

魏清心裡咯噔一下，果然還是逃不掉。

她面上未動，裝作沒聽見，将最後一個餡餅放好，緊接着用鏟子收拾起油鍋來。

“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大舅的聲音因過于激動而顯得猙獰狂妄。

圍觀的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然後成了一片烏泱泱的嘈雜聲。他們中有人知道些傳聞，魏清的名字偶爾從中滲透出來。

魏清面色慘白，整個人處于飄忽狀态，機械麻木地整理桌子，擦拭面盆和餡料盆……

“走吧！”一隻皮包骨的枯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魏清艱難地擡頭，看向鐵僵着臉的馬翠英，委屈道：“你不是答應了我延期嗎？”

“擇日不如撞日。”馬翠英收回手，指向人群外圍的幾個人，漠然道：“他們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