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片刻,她趕忙喝酒,但已然來不及了。剛倒第二杯的時候,盧绾秋正開始喝第三杯。
酒杯放于桌上的聲響清脆,提醒魏清可以開始為徒步千棺嶺做準備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魏清在短時間内想出的計策,盧绾秋也按照她的設想親自把她推往千棺嶺,可真到了要去付諸行動的時候還是多少有些膽怵。
魏清一聲不吭地回房,換了身行動方便的黑色運動套裝,揣上手機又偷偷去廚房抽屜裡拿了一把帶鞘的水果刀。
臨出門前,她弱弱地跟盧绾秋說:“我走了。”
盧绾秋紋絲不動,仿佛神思走遠,徹底沒了氣息。
魏清眼睛使勁一閉,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她是在賭。賭盧绾秋不忍讓她一人面對這蒼茫黑夜,被鬼魂野鬼環伺,涉未曾可知的危險。
谷内暗黑無光,蟲鳴葉動的包圍下,魏清的腳步聲聽起來更加瘆人。
魏清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然而剛走出沒多遠,她的腿就不由地有些發軟。夜路她常走,可這種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到處都是墳墓的夜路,她還真是第一次走。
說起來,她很熟悉迎春谷裡的這些墳包,閑暇無聊時,曾給路邊的十幾個墳包取了名字。
路過旁邊一個較大的墳包時,魏清忽然顫聲道:“大強哥,你應該是這裡的老大吧?麻煩您老人家跟大夥吱一聲,我膽子小也沒幹過什麼缺德事,不要讓他們冷不丁地吓唬我啊!”
說完,魏清颔首朝墳包鞠了一躬,然後裹緊自己,小跑着往谷口而去。
谷口有唐叔家,多少會覺得安心一些。
魏清在唐叔家附近磨蹭了一會兒,見大門緊閉,便探頭往院内觀瞧。隻有東屋開着燈,猜想他們多半正在吃晚飯,魏清收回目光,忽覺眼前一陣眩暈。
雖然隻喝了一杯,但白酒勁大,她本也不勝酒力,現今怕是酒勁上來了。
魏清陡然感到十分迷茫無措。
她……會來的吧?
酒借慫人膽。魏清懷揣這樣一種心思,在酒勁的推駛下,竟悠悠忽忽走完了大半路程。
無月之夜,星穹寂寥,更顯空遠。魏清擡頭凝望一眼那條璀璨星河,迷蒙虛幻的感覺更甚,她不禁搖頭苦笑,閉眼長息一聲。
人生終究大夢一場,于這蒼穹變幻間轉瞬而逝。
魏清猝然覺得十分恐懼,一種深邃至骨髓的空虛感将她吞噬,手中所持的手機光束晃動地更快更亂,她的心髒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拽住又猛地松開,靈魂遊走漸漸飄往星河的光暈……
一隻冰冷的手忽地将她從恍惚的意識中拉回,魏清打了一個激靈,冰涼陰冷之感迅速蔓延全身。她本能地反抗掙紮,不受控制地失聲尖叫。
那隻手沒有松開,而是把她整個人拉入懷中,任憑她捶打撕撓瘋狂喊叫,一直不曾放開半分。
魏清打夠了,喊累了,驚懼的哭聲仍在,但已變成小聲的啜泣。
那隻冰涼的手從後背一路滑到魏清的脖頸,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極低啞的聲音:“清姐姐,是我。”
手電筒的背光下,盧绾秋正用一雙濕紅的眼看着她,劉海浮動,圓潤的淡粉色臉頰輕微顫動。
——她在壓抑克制些什麼,已到決堤崩潰的邊緣。
魏清早知是她,被她擁進懷裡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人是盧绾秋。
熟悉的體溫,獨特的味道,還有無以名狀的親切感覺……可魏清就是想把心中的委屈和一路上的怯怕發洩出來,像是在為她做示範,在有形之中傳遞給她這樣的信息:有什麼心事,盡管如她這般釋放出來。
魏清輕吸一下鼻子,稍稍用力捶她的肩膀,無限溫柔道:“大壞蛋。”
盧绾秋淺褐色的眼珠慌亂地轉了轉,不敢聚焦于滿面柔情的魏清。
魏清的笑容愈發舒展,随後用雙手捧住盧绾秋的臉,在對方未反應過來前,在她的櫻唇上蜻蜓點水的一啄。
一啄還一啄。
盧绾秋曾在魏清的鼻尖一啄并裝作無事發生,那麼她魏清也必定以禮相還。
得逞的笑意剛剛升起,下一刻,猛被突如其來的熱吻掩蓋。
魏清先是一怔,很快閉上眼睛用心品嘗她觊觎已久的水果盛宴。
盧绾秋雖霸道地主導上果盤的次序多少,卻是輕拿輕放小心遞送。
不知不覺間,手電光熄,夜色包裹,塵世萬物,隻此二人。
那些悠遠的沉思,無歸的懼怕和世間的枷鎖都不再困擾于她,魏清隻想好好享受這個瞬間——與盧绾秋合二歸一的瞬間。
這一吻好似打通魏清遲鈍多年的經脈神思,她的靈魂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