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在一旁靜靜聽着,忍不住吐槽:“真是優雅的咀嚼藝術。”
盧绾秋聽後,差點一口糖噴出來。
把糖全部咽下去後,看似自然實則像下了某種艱難的決定,她平緩道:“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魏清馬上給出回複:“好。”
她隐隐有種預感,這一次的這個地方會尤其不一樣。
午後的校園相比清晨稍顯慵懶與甯靜。
她們一同去到另外一個清真食堂,吃了大盤雞拌面,喝了濃郁的西紅柿雞蛋湯。
再然後的一整個下午,她們都漫無目的地在南北兩個校區閑逛,随機讨論些話題,至于具體說了什麼,似乎已不盡重要了。
兩個“秋”的交織重合,為魏清構建出一個烏托邦式的幻景,她沉浸在其中,祈願腳下的路永遠不達盡頭。
以至于當她回到家中,推開房門,準備為晚上的出行做準備時,一股強烈的戒斷反應蓦然如潮水般湧來,令她猝不及防。
久久的失神過後,魏清拼湊起盧绾秋的幾瞬反應,一種奇怪的念頭漸漸湧上心頭。
——盧绾秋或許知道魏紅的存在,且一直在逃避關于她的一切。
為了讓魏清不再談及魏紅,甚至願意用長時間困擾她的事情來交換。
紅色皮卡車在夜色裡穿行,魏清倚在座椅後背頹然地看向窗外。
幾股不詳的預感如毒蛇般慢慢朝她扭身而來,魏清心裡比誰都明白,自己必須直面不懷好意的它們,毫無退路。
盧绾秋注意到她的變化,不時轉頭察看她的臉色。
魏清有意規避這些關切,一點點将頭偏得更外,緊接着做閉目養神狀。
随着雙眼的閉合,她的感知能力随之被放大,混亂不決的思緒甚而來得愈加猛烈。
她忽地從頭上拔下發簪,柔順的黑發傾瀉而下,瞬間遮蔽了那張蹙眉愁思的臉,魏清的兩隻手相互交錯緊緊地握住了發簪。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盧绾秋就在她的身邊,一切也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為什麼她要胡思亂想?不是應該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嗎?
魏清強迫自己不去多想,手指相箍的地方開始傳來陣陣隐痛。
“魏清?”盧绾秋輕聲喚她,“你還好嗎?”
魏清低低回:“我沒事。”
這一次,她想獨自面對與消化。
因為,那個人不是别人,是支撐了她多年的小妹,是她最最最愛的小妹。
即使盧绾秋對魏清來說是非常重要與特别的存在,但在魏紅的問題上,同樣沒有任何話語權。
見魏清重新閉上眼睛,盧绾秋伸在半空的手終是緩緩收回。
就在這時,魏清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接連響起。
@魏紅【老姐,在幹嘛呢?(讓我看看)】
@魏紅【我宣布:你的意外驚喜圓滿成功啦!!!】
@魏紅【哎呀,簡直是太成功了!我今天真的被吓了一大跳,一度以為你是我的幻覺。】
@魏紅【哈哈哈。】
@魏紅【你怎麼會突然跑來朔方啊,快給我講講怎麼個回事。】
@魏紅【現在太晚了,你明天有時間嗎?】
@魏紅【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聊呀。(呲牙)】
魏清讀完消息,依然緊盯屏幕,刺眼的白光映照出她臉部的輪廓,一道長長的疤痕在發絲的縫隙間隐約可現。
魏清在努力尋找其中的蛛絲馬迹,然而,她卻一無所獲。信息裡一字一句都是熟悉的魏紅語氣。
好像上天用魏紅跟她開了一個玩笑,布置這樣一出拙劣又惡毒的惡作劇。
魏清淺淺苦笑,在回複欄不緊不慢地敲出:【好,那明天見。】
魏紅那邊秒回:【嗯嗯,具體的我明天再給你發消息哈。】
在這種情況下,魏清通常會附和回複“好的。”,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摩挲幾下,而後猶豫地鎖了屏。
駕駛室内再度陷入黑暗,外面熱鬧的街區和遊走的人群提醒她們,市中心到了。
沒過多久,車子駛入一家醫院。盧绾秋輕車熟路地找到停車位,帶領魏清去到住院部的頂樓。
頂樓是豪華病房區,整個樓層隻有十二間房。
她們在中間區域的005室門前駐足,透過雙開門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面的病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正在床上休息。
盧绾秋平靜地叙述道:“這是我爺爺,得了前列腺癌。一年前做的手術,當時各項指标都顯示很成功……今年夏天,就是我在迎春谷的那段時間,他突然打電話跟我說,又複發了……轉移……多處轉移。”
魏清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盧绾秋,因為說什麼貌似都顯得冠冕堂皇。
她回想起盧绾秋在迎春谷的種種反常舉動,以及曾經擺在桌子上的一圈酒瓶,還有醉酒時提起的爺爺……
所有的事情皆說得通了。
想必盧绾秋與爺爺一定擁有很強烈很特殊的羁絆,就像她與魏紅一樣,是别人沒辦法體會與理解的。
盧绾秋凝望小窗内的老人,眸光逐漸消散,身體微微打起輕顫。
魏清及時扶住她的身形,輕輕将她攬入懷中,柔聲道:“绾秋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