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功“哦”了一聲表示懷疑,接着低聲道:“這話可千萬别讓绾秋聽到。”
兩人一路輕快地聊天,同時故意規避某些不開心的事。
不多時,她們便來到雕塑專業的女生宿舍樓層。
消息不胫而走,魏清前腳剛坐到盧绾秋的位置上,後腳幾乎全班的女生都聚了過來。
而且,她們還表現得十分熱情。不,是過分熱情了。
有人給她倒水,有人拿來零食,有人分享全新幹淨的床上用品,更有甚者貢獻出了自己的床簾和電腦。
她們叽叽喳喳地問東問西,還主動講些關于盧绾秋的轶事。
魏清疑惑地拽了拽站在旁邊的姜成功,發出極低的嗓音:“這是什麼情況?”
姜成功倒是沒藏着掖着,她先是笑笑,随即解釋道:“你不知道吧!绾秋還有個雅号——盧大善人。大家這是在報恩呢!”
魏清感覺更懵了。
不過,既然是報恩,她便領了大家的情。因為如果不接受,後果好像會更嚴重。
人群散去,衆人的新鮮感與好奇心逐漸減弱,魏清總算可以躲進床簾後的小世界,用心體會盧绾秋曾經的痕迹。
女大學生盧绾秋,貌似與其他人沒什麼不同。她本該在這裡度過輕松愉快的大學時光,卻在一夜之間被迫長大。
堆滿灰塵的床鋪與桌面,塵封的書籍與素描本,它們皆在發出無聲的哀歎——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懂事的大人。盡管這個小大人早有心理準備,但要徹底與自我的靈魂告别,想來注定是撕心裂肺的。
魏清聯想到自己,她又是在什麼時候變成的大人?
——應該是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在烈火肆虐的現場,魏紅恐懼的哭喊和馬翠英凄厲的哀嚎,成為魏清獨特的成人禮進行曲。在一趟又一趟的救火途中,她完成了整個儀式。最後一簇火苗熄滅,她眼底的光就此沉寂。
直到那條藍色發帶的出現,灰色的世界被瞬間點亮,她再次找到做人是一種什麼滋味。
藍色發帶化作涅槃重生的羽翼,任其在自由意志的支配下肆意翺翔。
可魏清又能做些什麼呢?
多年的摧殘泯滅了她的身心,靈魂的空洞讓她心慌,她必須找到填補它們的方法,這樣才不至于淪落為另一種意義上的行屍走肉。
沖破自身的桎梏,最直接的辦法是主動尋求改變。
不願與人有過多接觸的魏清,在面對大多數為清澈純潔的大學生時,表現出了少有的求知與探索欲。
不到一天的時間,魏清将收集到的信息整合,盧绾秋以往的女大學生形象立時生動立體地出現在她面前。
——确實是個沒什麼心眼的盧大善人。
她幫助的同學不計其數,還總給班上的同學送東西,請她們吃飯,集體外出寫生和看雕塑展等等。
盧绾秋把錢看得特别淡,所以給人一種比較好騙的印象。
“她其實心裡有數着呢,決定幫助某個同學之前,都會先找我幫忙調查核實。”姜成功一臉驕傲的樣子,“我們小盧總可不是一般人啊,她把人看得太透了,所以懶得跟一些小人計較。”
魏清最近兩天都跟姜成功一起吃飯,她慢慢嚼着素餡包子,半信半疑地思索這些話。
盧绾秋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明明就是特别簡單可愛的一個人啊。
見她不作聲,姜成功擡起頭,正好撞上魏清那恬淡如水的模樣。她忽然笑了笑,像發現了驚天秘密一般,神秘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魏清好奇地問。
“知道绾秋為什麼喜歡你了。”姜成功湊過來,用一隻手遮住,在她耳邊小聲道:“因為你太簡單,太純粹了。”
“你也很簡單,很純粹啊。”魏清的臉紅了,本能地反駁:“我還覺得她喜歡你呢。”
姜成功擺了擺手,道:“我可不簡單,我這個人壞得很。”
魏清:“哦。”
“哎,‘哦’是什麼意思?”姜成功抗議,假裝賭氣道:“是我看走眼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魏清:“噗——”
她極少這般失态。飛濺的包子屑,嬉鬧的推搡,清晨漏進食堂的縷縷陽光……好不真實,卻又如此鮮活。
無價的青春悸動,懵懂的情感體驗,甜蜜的彼此相守。
她們不知道能與對方一起走過多遠的路,看到怎樣的風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的她們赤誠以待,全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