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弛像聽見了什麼上世紀的詞語一樣:“小師妹?”
在他印象中,什麼師父師妹這種稱呼都是二十一世紀以前的古人才會使用的……宋馳恍然大悟,難不成這兩隻是遺留了五六個世紀的超古董級别變異喪屍?!
他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江入年,暗自揣度。
這位老闆看起來淡定自若,又一身神秘,說不定她真的能應付這兩隻?
宋馳不動聲色退後兩步,躲在江入年身後。
隻見江入年深吸一口氣,擡起手——敞開大門。
宋馳:“?!”
看清江入年的臉後,一個白衣飄飄的男人收回了劍刃。他面若敷粉膚如凝脂,卻有一頭及腰銀發,讓人猜不出年紀。
而男人身旁,則站了個和江入年差不多個頭的年輕女孩,但明顯要健康許多。長着一張靈動的小圓臉、紮着包子頭雙馬尾,正怒目圓睜瞪着江入年,伸手就朝她脖頸大動脈抓去!
宋弛心下一驚!
這變異喪屍好強的攻擊性,竟然見誰殺誰,還好他躲在後面了!
然而下一秒,年輕女孩的手就呲溜拐了個彎,摟着江入年脖子哇哇大哭:“小師妹,竟然真的是你!”
黎芙原本甜美的聲音像被雷劈了一樣,顯然是話說多了滴水未沾。
她扯着電音嗓訴苦:“我和師父偶遇的時候,就猜你會不會也來了,四處想找人打聽,可這鬼地方連個活的都沒有!好不容易在森林裡看見個男的,他像條泥鳅似的到處梭,我嗓子喊啞了都沒停下來!剛才我們看見了青山客棧的招牌,又聞到了熟悉的菜香,便斷定是你!”
說罷,她上下打量着宋馳:“……師父,你看這人像不像那條泥鳅?”
白葉玄擡眼,歎氣:“阿芙,要有禮貌。”
宋弛連忙滑跪:“抱歉抱歉!二位看着就厲害,我把你們當成那些讓人聞風喪膽的大怪了,誰知道是老闆的熟人,莫怪莫怪!”
黎芙說得還真沒錯,宋弛跟條泥鳅似的滑溜,句句聽起來都沒什麼問題,又句句都陰陽怪氣。
既然沒有危險,那也就沒有避難的需求了。宋馳鬧了個烏龍,叫人看了笑話,還跑了一路餓着肚子,現在隻想立刻悄摸着離開,回基地報備這間奇怪的青山客棧。
就在他挪步的時候,卻冷不丁被叫住:“等一下。”
江入年指着桌上那盤剩了小半的蒜香茄子,認真問:“這樣一盤菜,在你們基地能賣多少?”
宋弛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大概5個币吧。”
他沒說實話。這盤菜别說是在錢财充裕的基地了,就算随便拿到哪個小型聚落去,也是會被哄搶一空的程度。
可這老闆看起來不到二十歲,柔柔弱弱的,還是個女的……宋馳想,萬一她是個不懂做生意的小女孩,說不定可以讓基地大賺一筆,那他又能升職加薪了。
萬萬沒想到,江入年眼睛一眯:“隻值5個币?”
宋馳被她盯得心頭不安,但還是胸脯一挺:“對,你想想現在大家過的什麼日子,能吃飽就夠了,誰會花大價錢吃飯?”
江入年沉吟,微微一笑:“好,那你稍坐片刻。”
她順手把黎芙和白葉玄也摁在凳子上,轉身走進後院。
好在之前榨了半盆菜籽油,還夠再做一份蒜香茄子。趁着煎茄子的時間,江入年又燒了兩碗水,一齊端上桌。
她取出一個小木盤,用幹淨筷子挑了鹌鹑蛋大小的一團茄肉,遞給宋馳。
宋馳不解:“這是……”
江入年答:“5個币的份。”
宋馳臉上登時燒紅了。
原來老闆知道他在騙人。
其實,江入年一開始确實不知道。
她隻是好奇“币”是個什麼玩意兒,畢竟從前凡間用金銀銅,修仙界用靈石。于是便在遊戲商城裡掃了一眼,發現就連最低級的青菜面都是10币。再加上系統和宋馳都對她榨油的行為相當震驚,她猜測親手做的菜肴一定和商城兌換的大相徑庭,這才識破了宋馳的心思。
宋馳悻悻轉賬了5币,客棧資金終于不再是零蛋了。
江入年态度極好,解釋道:“今日我儲備的新鮮蔬果不多,無法供應多餘菜品。不過從明日起,青山客棧将提供餐飲服務,支持外帶,歡迎品嘗。”
送走宋馳後,黎芙一邊噸噸噸喝水潤嗓,一邊狼吞虎咽,口齒不清:“你幹嘛做他的生意?他那面相一看就狡詐,還想訛你。”
“他雖然心眼多,但畢竟是大基地的人,回去肯定會上報客棧的事情。口說無憑,不如讓他帶一盤走。”江入年單手托腮,笑眼彎彎,“一丁點蒜香茄子換一方口碑,值啦。”
這時,挂機許久的系統忽然上線:【宿主,你終于下定決心好好經營客棧了!】
一刻鐘前,江入年還在猶豫。
畢竟她從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沒打算獨活。
可是還真讓系統一開始說對了,她想找的人就在這裡——眼前二人,一位是青山宗掌門、她的師父白葉玄,另一位是她的三師姐黎芙。既然白葉玄和黎芙都在,那麼另外兩位應當也正在附近某個地方遭罪。
所以,現在她要扛起“養活青山宗”的重擔了。
不止是簡簡單單的種地解決溫飽、打水解決口渴,吃穿住行樣樣都得安排上日程,金錢更是不可或缺。
這一次,她要讓青山宗活下來。
活得無憂無慮,活得福壽雙全,活得不用再經曆一場血雨腥風。
師徒二人大約也是餓極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一盤蒜香茄子。
白葉玄優雅揩嘴:“阿年的廚藝還是如此精湛。”
“今天清晨突然來了這鬼地方,我還在想以後吃不到年年做的飯該怎麼辦,”黎芙拍着肚皮,一臉餍足,“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把我們卷來的。”
江入年把系統的原話用更通俗的方式轉達了一遍。
黎芙恍然:“難怪呢,我說我在房裡睡得好好的,怎麼一睜眼就躺林子裡了。”
……等一下。
江入年揉了揉耳朵,确認道:“芙芙,你來這裡之前……在青山宗的卧房裡睡覺麼?”
“對啊,我們晚上不是剛吃了你發明的新菜‘火焰草靈瓜羹’嘛,然後看大師姐打了會兒醉拳就都睡覺去了。”黎芙用肘子戳了戳白葉玄,“沒錯吧師父?”
白葉玄也點頭。
此時此刻,江入年不知道該喜該悲。
黎芙所說的,正是她記憶裡最後一個炊煙升起的夜晚。在這之後三個時辰,山霧彌漫陰雲密布,千萬仙門弟子如暴雨一般湧來,将青山宗團團圍住。匾額燒成灰燼,靈塔轟然坍塌,鮮血沿着青石台階淌下,染紅了山泉小溪。
而江入年,會親眼目睹她的同門,在她面前一個個相繼死去。
江入年有些欣喜。現在看樣子除了她,青山宗的人都失去了這段記憶。江入年松了口氣,畢竟這樣的記憶,擁有就等同于痛苦。
但同時,江入年又十分悲傷。
俗話說得好,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她還指望這個擺爛師門能在經曆了一場屠殺之後痛定思痛幡然醒悟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重活一世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啊!!!
青山宗被屠固然是别人的錯,受害者有罪論不可取。
可反派死之前都能口吐白沫插上兩句話呢,哪有正經宗門面對指責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被打垮的啊!!!
當時的江入年聽見動靜沖出山門,一邊哭着搖晃同門的屍體,一邊悲恸呐喊:“師父啊!我早都說過宗門的朽木柱子該換了,你就是舍不得那個錢!這下好了吧,人家還沒動手,就砸死自己人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絕望的眼淚花兒又要冒出來了。
江入年拍案而起!
繼續做鹹魚,隻會有被曬死在沙灘上和被人當下酒菜吃掉兩種結局!
她鄭重其事:“從今天起,你們也是青山客棧的一員了。”
叮一聲,客棧信息的員工一欄裡,亮起了兩個閃爍的名字。
【白葉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