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惜本來以為周晝輸怕了,結果睡一覺他又鬥志昂揚,早上九點就到隔壁叫雲惜和唐笑笑。
于是又打了一上午麻将,雲惜被一緻推選為新一代麻神。
下午從南周山返回市區,雲惜說到做到,晚上請他們吃了一頓火鍋,尤其舒爽的周末這才到了頭。
周晝又将人陸續送到家,雲惜在黃花巷口下車,立在原地和友人們道别,直到周晝将車開遠了,雲惜才轉身走進小巷。
周末南周山地界下了雨,市内也未能幸免,被雨水沖刷過的青石闆更加發亮,人走在上面聲音清脆,十分悅耳,雲惜腳步輕快,忍不住哼出歌來。
雲惜的好心情一直延續到進家門,她看到許文華坐在沙發上後,臉上的神情凝滞了一下,她怪自己太得意忘形,忘記了今天周日,她媽休假。
看她進門,許文華吊起了嗓子:“喲,還知道回來?”
雲惜喊了聲媽,就去把換下的衣服拿去陽台,放洗衣機裡。
許文華跟在她身後,像是不想饒過她:“你真是越來越沒名堂了,電話電話打不通,信息信息沒回一個,你是想幹嘛,不知道媽媽會擔心嗎,說句難聽的,你這樣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上哪兒找你去!你到底在外面學了些什麼啊!”
“……”
雲惜聽着這些話,隻感覺太陽穴又要跳動起來。
她有時分不清許文華是真的擔心她還是怕對她失去掌控。
她張了張嘴,最後隻虛着聲音:“……我有給你發信息,告訴了你我行蹤的。”
“那你也不能不接電話啊!”許文華猛地擡高聲音,雲惜悚然一驚。
頓了一下後,許文華的面目猙獰起來,她像是有一堆怒氣,找到了宣洩口:“你這樣出去,兩天不回來,我怎麼知道你在外面幹什麼!我怎麼知道你是跟男的還是女的一起出去!你們男男女女搞在一起,萬一出點什麼事,你後悔都晚了!再說你回來就是每天玩的嗎?你的規劃呢?你到底什麼打算?天天在這不思進取,你是個沒工作的人啊!你要廢了啊!”
雲惜感覺自己走到哪兒,許文華那尖細的嗓音就跟到哪兒,令人要喘不過氣來。
她隻想要母親停下來,她忍不住也提高了音量:“媽……媽,我自己心裡有數的。”
可許文華明顯上頭了:“你有什麼數!你有數就不會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辭職!我這麼大年紀了還得操心你!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事情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你要急死我!”
又來了。
雲惜心裡想,從小到大許文華慣會用愧疚教育,挂在嘴邊上的話大多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辛苦一點不要緊,隻要你好”、“如果不是因為你也也不會這麼累”,諸如此類。
那會兒雲惜并非沒有叛逆反抗,隻不過每回這樣的話說出口,她就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父母早年離婚,許文華作為單親媽媽獨自帶着雲惜,的确十分辛苦。雲惜看在眼裡,有時也是心疼母親的。
她不敢忤逆母親,就隻能委屈自己。
可她已經長大了。
“媽。”雲惜試圖壓制住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想要安撫住母親,“我有打算的,你别着急,我既然回來了,就是做好了規劃。”
“那你和我說說你的打算。你有什麼規劃?”
這樣的咄咄逼人,讓雲惜無法再和許文華溝通下去,因為她知道,她無論說什麼,許文華根本不會罷休。
“媽!”雲惜還有一些理智,“我說了我有計劃就是有,你别問了!我不用你管!”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知道,她點了個炮仗。
果然,許文華一蹦三尺高,那模樣,就好像雲惜做出了十惡不赦的大事。
她指着雲惜罵道:“你書讀到狗肚子裡了是不是!怎麼跟我說話的!我是生了個什麼東西,這麼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吃了那麼多苦,就養了個你這麼個不懂孝敬父母的玩意兒!你不用我管?我要是不管你你早就不知道一個什麼鬼樣子!你以為你那個爹會怎麼對你?還有你在這和我大放厥詞的機會?不知好歹!”
這些話如同刺刀一般,紮入雲惜的心裡,她雙眼微微失神,一些記憶如潮水襲來,那些記憶裡唯一相同的畫面都是許文華面目兇狠,嘴一張一合,在她面前用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惡狠狠的罵她。
許文華每每罵到最後都會将如今的一切不如意歸于雲惜,如果不是因為雲惜,她不會做單親媽媽,不會這麼辛苦,她的人生都是因為雲惜才被毀了。
雲惜每次看到這樣的母親,都覺得她像一條吐着信子的蛇。
分沓的記憶漸漸和現實重疊,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她已經長到這樣大,成為了一個成年人,卻也不能逃離這一切。
許文華依舊沒有停下來,她已經罵到了雲惜如今的失敗:“早知道你現在這麼不争氣我當初生下你就應該掐死你,省的現在丢臉,工作工作沒有,男人男人沒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敢在這跟我頂嘴!”
雲惜感覺呼吸越來越重,快要喘不上氣來,她的臉憋得通紅。但是她知道如果她再開口,許文華一定會罵得更起勁。
她再也忍受不了,迅速轉身逃一般的進了自己的小房間,她關上門,像是為自己隔開了一個安全區域。
雖然許文華還在客廳裡破口大罵,卻也沒在乘勝追擊,漸漸的,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