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惜也是憑借着一股沖動找到這兒,可她覺得自己的确是沖動了,她根本不知道陳藏家住哪兒。
樹裡社區看着也還挺大的,另一邊還有個菜市場,非常熱鬧。她對這邊也不熟,看着那些小路估計還有迷路的可能性。
雲惜猶豫着,都已經到這裡了,她不願意打退堂鼓。
她不抱什麼希望,看到路邊有個小超市,便走進去買了一瓶水。老闆娘是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她沖她打聽:“阿姨,請問您知道陳藏嗎?他應該是住這附近。”
老闆娘還沒說話,在超市買東西的另一個大媽先一步搭腔:“陳藏?姑娘你找他啊?”
雲惜和老闆娘一齊望向大媽,老闆娘和善地笑笑:“你認識?”
“诶,就是莫奶奶的孫子啊!”
大媽提及“莫奶奶”,老闆娘也恍然大悟:“噢喲!就是他啊?”
雲惜一聽,知道有戲,不由站直了些,她看着那個大媽:“嬸子,您知道他家住哪兒嗎?”
大媽熱心道:“具體哪棟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我帶你去吧!”
大媽那神情十分笃定,雲惜也好奇起來,陳藏休假沒有和她見面的時候會做些什麼呢?
大媽帶着雲惜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排棋牌室前。周圍好幾間店面都累死,玻璃推拉門,裡面擺了幾張麻将桌。
雲惜不由感歎平南人果然是愛好麻将,上午就已經坐上桌了。
這樣的棋牌室環境不怎麼樣,但是水費便宜,多是附近居民閑時娛樂。
大媽指了其中一間,對雲惜道:“喏,就那裡面。”
雲惜順着望去,透過玻璃門,看見了一衆婆婆媽媽大叔大嬸中那出衆樣貌的青年。
陳藏穿了一件T恤,多了幾分柔和,臉上淡淡神情,卻莫名沾惹上生活氣息。
是雲惜從未見過的陳藏,她好似邁入了他的地盤,見識到不一樣的他。
那大媽還在解釋:“是他不?莫奶奶最喜歡打麻将了,有時湊不到人就會讓她孫子頂上來陪她打。”
雲惜挪開眼,沖大媽道謝:“嬸子,謝謝您。”
大媽這會兒熱情得過了頭:“嗐!沒什麼。你是他女朋友不?你倆般配!你長得也好看……”
雲惜差點被口水嗆着,連忙叫停了大媽:“不不不,嬸子,我們是同學。”
大媽那神情明顯不信,再想說些什麼,這時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大媽又和别人打招呼,突然想到了什麼:“哎喲!對,我還得去買排骨,去晚了就沒有了,我小孫子今天點了菜一定要吃排骨湯呢!姑娘我不和你聊了,先走了哈!”
等大媽快步離開後,雲惜心裡稍稍松了口氣,太熱情也有點招架不住。
她又将視線投向玻璃門裡的陳藏,深吸一口氣,才推門而入。
棋牌室裡聲音更為嘈雜,裡頭并不通風,有股淡淡的煙味,混合着這中一樓室内特有的潮濕黴味,空氣算不上太好。在親眼看見之前,雲惜是不會想到陳藏會在這樣的環境裡打麻将的,他好似和周圍都不在一個圖層裡,有一絲割裂感。
雲惜慢慢靠近,她聽見坐在陳藏對面的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太太語氣不滿:“叫你陪我老太婆打麻将也不情不願,我要不是看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我才懶得管你。你惹她生氣了是不是?大好的周末都不出門去,還要睡懶覺……”
陳藏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情:“奶奶,我這不是在陪您嗎?”突然他似乎有所感應,擡起頭,視線在空中與雲惜交握。他表情凝滞,半天沒有反應。
老太太背對着雲惜,還在低頭看牌,見輪到陳藏出牌了,而自家孫子半天沒有動靜,不由催促:“大孫子,趕緊的啊,出牌這麼慢……”
陳藏的眼睛還盯着雲惜,幾乎是機械動作地随意扔了一張牌出來,老太太一看,興奮地推倒了自己的牌:“清一色一條龍!就胡你這張呢!大孫子你今天可要出血了,哈哈哈!”
陳藏沒有反應,老太太這才舍得擡頭看他,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其他人也紛紛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雲惜。
雲惜一下子被四雙眼睛注視着,神情尴尬起來,她不自在地掖了掖耳邊的長發。陳藏站了起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老太太扭着脖子,看了看陳藏,又看了看雲惜,福至心靈,猛地一拍手:“哎喲,你就是我孫媳婦是不是!”
這一嗓子,成功将棋牌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雲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否認的話還沒說出口,陳藏就先一步替她解圍:“奶奶,别亂說。”
老太太才不理他,自顧自地去拉雲惜的手:“可算見到你了。孩子,你叫什麼?”
面對老人家,雲惜隻得硬着頭皮回答:“奶奶,我叫雲惜。”
“哎喲,真好聽。”老太太拉着雲惜的手就要往外走,又對桌上的牌友道,“今天不打了,不打了,孫媳婦來了,我回家做飯去!”
牌友們十分善解人意:“是該回去!”
“麻将每天都能打,也不急今天。”
“就是就是。孫媳婦第一天上門,可得好好招待。”
雲惜被老太太帶着走,轉過臉沖着還愣在原地的陳藏皺了皺鼻子,像是求救。
陳藏此時才壓下心中震驚,整理好了表情,才跟了上去。
雲惜不知道陳藏是和他奶奶住一塊兒的,他家有長輩,自己貿然上門,還是空手,實在是不好意思。
但老太太根本沒有給她機會補救,一路拉着她,路上還給街坊們介紹:“看,這是我孫媳婦!好看吧!”
雲惜如果能回到十分鐘前,她一定要阻止豬油蒙了心的自己!
為什麼要出來找陳藏!
現在完啦!
陳藏除了一開始見到雲惜時大腦宕機外,此時一臉的好整以暇,每每雲惜求救似的望向他,他眼底都有笑意,表示愛莫能助。
于是,雲惜在衆街坊們的注目禮下,紅了耳朵,被老太太拉進了家門。
上個世紀末的老居民樓都大相徑庭。陳藏家和黃花巷裡她的家布局差不多,兩室兩廳,房間都小的可憐。
雲惜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
老太太以為她拘禮,連忙道:“别換鞋子,進來吧姑娘。”
雲惜沒辦法,隻得進去了,老太太拉着她坐在了沙發上,又絮絮叨叨:“我們家有點小吧?不過沒事,我大孫子買了新房子的,以後你們結了婚不用跟我老太婆一起住,你們住你們的新房。又或者你不滿意,還可以讓我大孫子再買一套更大的……”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了,陳藏叫了一聲奶奶:“您可快别說了,再說,就要把您孫媳婦吓跑了。”
雲惜本來就尴尬得不行,聽見陳藏居然火上澆油地開玩笑氣得瞪了他一眼。
殊不知這一眼落在莫奶奶眼裡,就是連羞帶嗔。她捂着嘴笑了起來:“不說了不說了。小惜啊,中午在奶奶家吃飯,叫大孫子給你做飯,他做飯比我老太婆做得好吃!”
“可說呢,您就逮着我一個人欺負。”陳藏懶洋洋道。
“不然呢!”莫奶奶瞪了他一眼。“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不敢不敢。”陳藏笑了笑。
雲惜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好像這樣的陳藏,更加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