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惜記起來了，讪讪地撓了撓臉，想起那個慈眉善目，又熱情的小老太太，不便駁老人家的面子，便道：“不會麻煩奶奶吧？”
“嗯？不會，反正都是我做飯。”
雲惜笑了起來：“那行。時間我都行，你安排就好。”
于是在一個普通的周一，傍晚時分，陳藏牽着雲惜回到了樹裡社區。
依舊如同雲惜第一次來時一樣，樹裡社區煙火氣四溢，化成家家戶戶飄出來的飯菜香。
大約是有人家在炝辣椒，氣味辛辣刺鼻，雲惜沒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陳藏看她這模樣，笑了起來，誇贊道：“嚯，好厲害，一口氣能打這麼多個呢。”
雲惜揉了揉鼻尖，不滿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幸災樂禍。”即便如此，這樣的香味還是勾起了她的饞蟲，她揉了揉肚子，“别說，還真香，我都餓了。”
陳藏握住她的手：“回去炒給你吃。”
這時，有街坊和他打招呼：“哎呀，陳藏，又帶女朋友回來啦？你奶奶高興壞了吧！”
雲惜循聲望去，好巧，是上一回在小超市遇到的大媽。那大媽顯然也認出了雲惜，熱情道：“姑娘又見面了！我上一回就說你們是男女朋友吧，你還不承認。莫奶奶可稀罕你這個孫媳婦兒啦，天天跟我們說呢……”
雲惜沒料到，對方記性這麼好，第一次見面的話都記那麼清楚，隻得哭笑不得的聽着。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陳藏适時打斷大媽，彬彬有禮道：“吳嬸，我奶奶還等着我們呢。”
“哦哦哦，對，那不聊了，你們快回去吧。”
雲惜拉着陳藏幾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走到單元樓的門洞，她還在搖頭晃腦：“太熱情了，差點招架不住。”
陳藏覺得好笑。
到了四樓，陳藏還沒來得及掏出鑰匙，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莫奶奶一頭白發依舊被打理得幹脆利落，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上前拉住雲惜的手：“好孩子，終于來了，可把你盼來了！老遠就從窗戶看到了你們！”
雲惜乖乖打招呼：“奶奶。”
這一聲奶奶把老人家叫得眉開眼笑的，她不住輕拍雲惜的手：“哎！乖孩子！”
陳藏将雲惜買好的禮品堆放在了入戶處的櫃子上，莫奶奶似是埋怨：“來就來了吧，還帶啥禮物，你人來了奶奶就高興。”
雲惜抿着唇，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沒有說話。
原以為今天還是陳藏做飯，沒想到一進門，就能看到餐桌上擺了一桌菜，連陳藏都驚訝地眨眨眼，不可思議道：“嚯，今天老太太親自下廚呢。”
雲惜也跟着望向莫奶奶，莫奶奶一手拍在了自己大孫子的背上：“小惜每天都吃你做的飯，偶爾換個口味嘛，也讓小惜嘗嘗我的手藝。”
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雲惜連忙道：“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莫奶奶拉着她坐下，被哄得笑道：“希望合你胃口。”又支使陳藏，“大孫子，快去冰箱拿汽水。”
陳藏無奈：“行，有了孫媳婦，我就成草了。”
“你本來就是草！廢話真多！”莫奶奶訓斥道。
雲惜沒忍住又笑了起來。
每次看到莫奶奶和陳藏的相處模式，雲惜都羨慕不已，松弛鮮活，即便是看着也總能讓人有好心情。
熱熱鬧鬧吃完飯，陳藏被莫奶奶趕着去洗碗，雲惜本來想去幫忙，被莫奶奶按住了，還振振有詞：“就該他洗，孫媳婦兒你也别慣着他。”
莫奶奶握着雲惜的手，把她帶進卧室，找出相冊給她看。雲惜看着那年代久遠的相冊，心想還是沒能逃過，看男朋友小時候的相片的這一趴。
可不得不說，她的确還挺好奇的，小時候的陳藏又是什麼樣的呢。
莫奶奶一頁一頁翻給她看，雲惜饒有興趣，連陳藏不免被打扮成小姑娘的模樣。她也看到了陳藏父母年輕時的模樣，莫奶奶神情淡淡，手指摩挲着舊照片上的一家三口：“陳藏這孩子，也是命苦。”
雖然莫奶奶表面看不出什麼來，可雲惜清楚，陳藏的父親是莫奶奶的獨子，她怎麼可能不悲痛。
“陳藏他爸媽感情一直都很好，陳藏也優秀，他都去國外了，在什麼華爾街實習。老太婆不懂，但是人人都說他厲害。他爸也誇他。結果，他爸媽一出事，他就放棄了國外的工作機會，回來撐起這個家。”莫奶奶蒼老的聲音緩緩講述。
雲惜沒想到，陳藏曾經實現過理想。她詫異的看向相冊裡的陳藏，那已經是他長大的模樣了，看起來像是初中的時候，還略顯稚嫩的臉面對着鏡頭，那時他就不太愛笑了，眉眼卻是驕傲的。雲惜看着曾經的陳藏，一時有什麼堵在心頭，莫名難過。
莫奶奶繼續道：“明明他年紀也不大，愣是堅持了小半年，可他爸媽還是沒能挺過來。他大學畢業後就回了平南，我知道，其實他一直想出去闖，可他為了我這個老太婆，留在了我身邊。他擔心我，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平南。”她歎了一口長氣，“也罷也罷，他不說，我也就不說。留在平南也沒什麼不好，他能平平安安的，留在我身邊，我也高興，就是委屈他了。”
雲惜聽得想哭，那樣驕傲的陳藏，最後甘于平庸，可在雲惜心裡，他從來都是閃閃發亮的，即便留在小城市，他也不曾磨滅那些光。
莫奶奶看着她，慈愛的笑笑：“小惜，你能在他身邊，奶奶很高興，自從你們在一起後，陳藏總是很開心。你們好好的，奶奶就放心了。”
雲惜反握住莫奶奶的手，莫奶奶繼續道：“以後你們結婚，奶奶給你們帶孩子！”
聽到“結婚”這個詞，雲惜愣怔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親昵地挽住莫奶奶的手臂，将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上。
莫奶奶摸了摸她的臉：“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