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見衆人眼底透着疑慮,出聲解釋道:“各位善人,這是許道長,長年主持觀内的各種法事。”
白茗這才将信将疑地颔首,朝面前的道長福身行禮:“許道長,我這幾日在入睡之後耳邊總是傳來一陣陣談話聲,是不是撞邪了?”
許願走到桌邊,指了指桌上的草紙,面無表情地說道:“寫上你的姓名,生辰八字。”
片刻後,他左手拿起寫有白茗姓名和八字的草紙仔細看過,右手也掐訣撚算,沉聲道:“白善人是遭陰氣入體,夜裡陰氣重,所以能通鬼神。這點兒小問題倒不用做法事,回家後隻需在此符紙上滴下三滴你的指尖血,再燒成灰燼兌水飲下即可。”
說着從袖兜内取出一張黃符紙遞給白茗,白茗忙伸手接過,垂眸的瞬間不小心看到面前人的手腕處戴着一個銀色的蛇紋手環,那蛇頭似乎還動了動。白茗動作一滞,使勁眨了眨眼,再看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銀制手镯。
“謝過許道長,解惑後信女定來還願。”
白茗朝許願行禮後由小道長領着出了廂房,廂房内的藍袍道長撩開衣袖,對着手腕處的銀環低語:“再不聽話,下次就去鎖妖囊裡呆着。”
銀環蛇頭動了動,細長的身子在他的手腕處不停地繞圈,好似撒着嬌。
許願的嘴角微微勾起,斂了眼中的冷色,狹長的眼尾輕挑,饒有興緻地望着不遠處離去的少女。
馬車上,白茗拿着符紙左看右看,陽光下能看清上面的朱砂還透着水漬,聞着有淡淡的腥臭味。
“嘔——太難聞了。”
姜洛輕笑一聲,拿過白茗手中的符紙,放進面前的木盒子裡,柔聲道:“這是符紙,又不是吃食,好生放着别弄丢了。”
白茗想到待會兒要喝下這麼難聞的東西,一路都苦着小臉。
白宅,
“箓竹,輕點。”
“小姐,你忍忍,我很快的。”
白茗的面前擺着符紙,剛剛箓竹将她的手指割了一個小口子,擠出來的幾滴殷紅,正好掉在符紙上,隻是瞬間就被吸收了,符紙上毫無血色的痕迹。
“咦?”
她的血呢?
“茗兒,眼下符紙已經吸收了你的血液,可以拿去燒了。”姜洛在一旁出聲提醒道。
箓竹将符紙放在瓷碗中點燃,燒燼,符灰混着溫水,髒兮兮的。白茗見狀皺起了眉頭,隻好捏着鼻子,一個仰頭喝下了碗中的符水。
之後的幾天,白茗一夜好眠,再也沒有聽見擾人的說話聲。
十五那日,白宅門前來了個騎着駿馬的男子。
“小姐,外頭有個姓雲的公子找您。”門口的小厮小跑着前來禀報。
此時,姜洛正将搗好的鳳仙花泥敷在白茗的指甲上,用布帛纏上。
“請他進來吧。”
今日十五,雲君陌應該是來教她騎馬的。
“姜姐姐,”白茗将十個手指放在姜洛的面前晃了晃,“今日我可沒法跟着雲少将軍學騎馬,這個萬一弄掉了就染不上色了。”
姜洛看着面前故作妖娆姿态的少女,寵溺地點了一下她額間的花钿,柔聲道:“好好好,今日不學騎馬。”
這些鳳仙花瓣還是她去年收起來的,本就不多,哪能這樣浪費掉。再說,今年的花期還未到,且得再等上幾個月。
這幾日閑來無事,兩人也不怎麼出門,就在院中染染指甲,上上妝。白茗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染指甲,晶亮的杏目中滿是好奇。
箓竹忽然走到白茗身邊,附耳低語:“小姐,雲少将軍來了。”
白茗聞聲擡頭,望向院子門口正朝她們走來的男子。一身冷白色的水紋長衫外罩着淺藍色的狸毛大氅,眉眼處透着柔和,絲毫不見往日的清冷之色。
“今日的雲少将軍看起來順眼多了。”
姜洛放下手中的勺匙,拿起棉帛包裹住敷上了花泥的食指,轉頭看了一眼雲君陌,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滿眼鄙夷。
花孔雀?這是要開屏了?
她故意提高了聲音,問道:“茗兒喜歡斯文的男子?”
“對呀,斯斯文文的,最好就像大哥那樣,溫潤如玉。”
白茗張開五根手指頭,讓姜洛更好固定,就等着最後一根拇指染上顔色。
雲君陌自然是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從他進院起就看見她們正在桌上搗鼓着什麼,走近一看發現白茗的十根手指都被包了起來,隐隐透着紅色。
“白小姐,你的手受傷了?”
“……”姜洛白了他一眼,“君陌哥,我在給茗兒染指甲。”
“呐,”白茗将姜洛的手支到雲君陌年前,指着纖長白皙的手指上淺紅而富有光澤的指甲,“染好後就會像姜姐姐的指甲那樣好看,不錯吧。”
雲君陌扯着嘴角,僵硬地點了點頭,他覺得不染也挺好看的。
姜洛偏頭,隻一眼便知道雲君陌的心思:是是是,你的茗兒怎樣都是好看的。
“那手指包成這樣,還能學騎馬嗎?”雲君陌出聲問道。
白茗讪讪地收回了十根手指頭,抿了抿嘴唇,有些愧疚道:“雲少将軍,今日隻能讓你白跑一趟了,中午我請你去醉闌珊吃好吃的,他家可是江南城内最好的酒樓。”
剛好,她前些日子去醉闌珊預定了包廂,想着元夕這天帶姜洛去吃頓好的。
“不…不用這麼客氣。”雲君陌擺手拒絕道。
姜洛扯了扯男子的衣袖,朝他瞪了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趕緊接過話去:“好啊,我也還沒去過醉闌珊,看來今日是沾了君陌哥的光,聽說那裡的吃食是整個江南城獨一份的呢。”
此時,箓竹将茶水點心端了過來,又往火盆内添了些碳,三人圍坐,談天說地,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