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萬籁俱寂,而城南灑金街百花巷的張家院子裡卻亮起了燭火,人影晃動間響起一聲驚呼,随之傳出馬車車輪滾動的辘辘聲。
隔日,江南府衙的知府乘着轎子匆匆去了白宅。
“大人請用茶,三小姐已經在路上了。”
知府端起茶盞輕呷一口後,不悅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幾上,杯裡的茶水也蕩了出來。廳堂外的婢女見狀忙上前收拾幹淨,又重新奉上了一盞熱茶。
“知府大人,何事惹您如此煩心?”
清冽的聲音落下,一道水青色的倩影自連廊款款走來。
“白小姐讓本官好等。”
白茗挑眉,勾起嘴角笑了笑,從容地向着堂上主位走去,坐下後示意無為将手中的木盒子打開。
“大人,”白茗取出盒子裡的玉佩和金鎖,在手裡掂了掂,“這玉佩和金鎖還挺沉,得值不少銀子吧?”
知府的瞳孔驟然緊縮,眼底滿是不可置信:“白小姐,私自囚禁良民并動用私刑可是犯法的!”
白茗揚了揚手中的物什,柳眉微蹙,作無辜狀:“大人這話說的好生奇怪,什麼時候屍首也能算作活生生的良民了?”
知府聽後一口氣沒咽下去,臉色漲得通紅,艱難地開口道:“白茗,放了他們,我把十萬兩銀子還給白家。”
堂上的女子伸出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來回晃動:“大人不先算算利金嗎?十萬兩銀子可不夠。”
知府雙手攥着椅子的扶手,咬牙道:“你要多少?”
白茗眉眼含笑,将玉佩和金鎖放進盒子裡,起身遞給堂下的知府:“二十萬兩白銀,今日午時前送過來,錢到人回。若是少了一兩,這盒子裡就不知道裝的是什麼了。”
“好,好的很!”知府握着盒子的手不停的抖動,眼底盛滿了怒氣,“你給我等着!”
白茗抿了一口熱茶,繼續說道:“知府大人,您可還記得林茵?您的侄兒當年強搶民女,逼死了人,直到如今也沒見誰來贖這罪過。”
“你還想怎麼樣?”
白茗輕笑一聲,接着指了指旁邊站着的無為和許願:“知道他們是誰嗎?”
“兩個小白臉罷了。”
知府啧了一聲,鄙夷地看着兩人。
許願最見不得别人說他是小白臉,心情起伏中,他手腕處的銀環開始轉動,霎時間,知府的面前盤踞着一條巨蟒,正朝他不停地吐着鮮紅的信子。
“妖…妖怪!”知府被吓得癱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胡言亂語,“你…你們都是…妖怪!”
白茗輕輕放下茶盞,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冷聲道:“想活命就快點把銀子送來,順便寫個罪己書,告訴百姓當年林茵的死因。”
等男人點頭後,許願才将白蛇喚了回去。
半晌後,知府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由門前的小厮送了出去。
“師姐,能行嗎?”
無為疑惑,這樣就行了?
白茗點頭,嗯了一聲。世人對修道之人了解甚少,對巨蟒這種生物亦是畏懼,等他冷靜下來就會明白,如今的白家不是他可以動的。
欺她是女子,欺她年齡小,欺她沒人可以依靠。哼!那就隻能讓他斷子絕孫了!
不到半個時辰,知府就派人送來了四箱銀子,一共二十萬兩白銀。她也遵守約定,當下就将張石和張家的小孫子送了回去。
這張家是知府在外面養的外室,有三十來年了,一直沒讓他夫人知道。原是他夫人生不出兒子,又不許他納妾室,才在外面找了個可心人。如今,張家香火鼎盛,連孫子都有了。
近日,京城的人給知府傳了消息,命他打壓白家,最好讓其一蹶不振。于是他想了個辦法,既能敲打白茗,又可以平白得那十萬兩銀子。卻不想,一不小心啃到了硬骨頭,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解決完此事,白茗打算好好休息一會兒,剛躺上軟榻,耳邊就傳來了箓竹的聲音:小姐,聽下山曆練回來的弟子說,聖上中了劇毒,好像快不行了!
死了就死了呗,誰讓他将父親和大哥流放江北,還讓二哥充軍的。
“哎……”白茗翻了個身,又坐了起來,嘴裡抱怨着當今聖上,手裡卻開始在藥箱裡挑挑揀揀。
“就你了!”
白茗拿着一個瓷瓶出了屋子,左拐右拐後到了西廂房。
“兩位,誰跟我回京一趟?”
無為轉頭對榻上盤腿而坐的男子說道:“許願,跟你師叔回京。”
許願既沒答應也沒拒絕,而白茗則直接忽略掉男子眼中幽怨的暗芒,上前握住他的臂膀,順手甩出一張黃符,念訣後黃符漸漸變大,兩人乘着黃符朝京城飛去。
“師叔,要不要隐個身?”
無奈的聲音落在耳畔,白茗似才将想起了般點頭嗯了一聲,等着他畫符。
片刻後,兩人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中。
自聖上中毒後,皇城大門前就貼了皇榜,重金求藥。揭榜的遊醫少之又少,幾乎沒人過問,太醫都治不好,尋常的大夫更沒辦法了。
白茗兩人一到,就上去揭了皇榜,兩側站着身着铠甲的侍衛立即将他們帶進了朝華殿。
殿内,
淩澤陽躺在龍床上,面色蒼白,虛弱不堪,仿佛一碰就碎,哪還有當初宴會上的勃發英姿。
“聖上萬安!”
淩澤陽擡眸看向床前跪着的兩人,其中的那個女子讓他感覺很熟悉。
“你是……白書韫。”
他想起來了,是白炎的三妹妹,這個女子差點兒就成了他的皇後。
“你有解藥?”
“回聖上的話,有或沒有,選擇皆在于您。”白茗依舊跪地叩首,低聲回道。
“呵呵……”淩澤陽虛弱地笑了笑,并沒有因白茗的無禮而氣惱,“前提是讓你的父親和你的哥哥們回來是嗎?”
“聖上英明!”
淩澤陽輕輕地閉上雙眼,朝床前的兩人擺擺手:“你們回去吧。”
?
白茗猛地擡頭,目光中滿是驚詫,不就是一道聖旨的事嗎?他到底聽明白沒,她有解藥,能讓他活命的解藥!
“師叔。”
見白茗沒有反應,許願在一旁低聲提醒。
跪着的女子卻不聞不問般,直直盯着榻上男子垂下的兩根手指,半晌後微微揚唇,道了句‘民女告退’,同許願退出了朝華殿。
“師叔,我們現在回江南嗎?”
“再等等,夜裡還得來一趟,真麻煩!”
月黑風高,兩道黑影閃進了皇城,一路無阻。
朝華殿内隻剩淩澤陽一人躺在榻上,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
“聖上?”
淩澤陽蓦的睜開了眼睛,朝白茗伸手問道:“白小姐,解藥呢?”
白茗将瓷瓶内的丹丸遞給淩澤陽,站在床邊欲言又止,就是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