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聲如絲,婉轉凄清,空靈飄逸,仿佛訴說着神秘的傳說。
金鈴現在櫃台旁,仰頭望去,台面最高處放着一壇壇美酒,奈何自己身高不夠。
她轉身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吹箫的男子身上:“闌祁,過來幫幫我呗。”
堂中央端坐在長凳上的灰衣男子停下了嘴邊的動作,順手将扁箫插進纏在腰間的藏藍色粗布條内,不急不緩地走到櫃台前。
男子身材高大,不費吹灰之力便将放在高處的酒壇拿了下來。
“少喝點。”
出口的嗓音帶着七分暗啞,三分嚴厲,與他那明媚的長相不太符合。
“知道了。”
金玲癟癟嘴,敷衍地應了一聲。
闌祁似乎習慣了,也不惱,僅用一隻手便輕松地抱起酒壇,乖乖地跟在女子身後上了桌。
“介紹一下,這是闌祁。”
金玲身旁的灰衣男子面帶微笑地向桌上幾人打了招呼,正好,白茗早就想認識此人,于是熱情地與他互道姓名。
“闌祁,為什麼你的箫是扁的?”
白茗有些好奇,一般的箫笛都是圓口徑的。
“姑娘有所不知,其實扁箫音色更佳。”
闌祁抽出腰間别着的竹箫放于嘴邊,一曲悠揚自管口娓娓道來,音韻清越、洪亮,猶如瀚海,漫無邊際。
在燭火的掩映下,箫上的雕刻龍翥鳳翔,栩栩如生。
一曲下來,雲君陌眉間擰起的溝壑逐漸加深,臉色也越發凝重。
大堂内回響着極富穿透力的箫音讓他覺得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兒聽見過,許是時間太久,腦海中隻剩下一點兒模糊的印象。
“闌公子,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我想,應該沒有。”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答案,雲君陌不免有些失望,但他的目光卻依舊落在闌祁身上,好似要把男子看穿。
和闌祁坐在一張長凳上的金玲發覺雲君陌的眼神不太對勁,于是适時地出聲招呼着大家,懷抱着酒壇一把扯掉壇口的塞子,将桌上的酒碗一一滿上,舉止爽朗,沒有一般閨閣女子的扭捏姿态。
“來來來,大家不要客氣,這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佳釀,嘗嘗看味道如何。”
桌上的菜肴香色香味俱全,但依舊蓋不過陶碗中四溢的酒香。
白茗雙手捧起紅陶土碗,碗中酒水澄清,輕輕呷上一口,醇香濃郁的酒水好似在唇舌間漫步,滋味無比美妙,讓人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來。
酒過三巡,桌上的兩位嬌俏人兒逐漸上了頭,兩人一杯接一杯,你來我往的,身旁的幾個青壯男子攔都攔不住,直到壇裡的酒被喝光才罷休。
末了,白茗抱着陶碗喃喃自語,歪歪斜斜地靠在雲君陌身上,半阖着眼眸淺睡着。
“各位慢用,雲某先帶茗兒回房休息了。”
對于他倆的關系,衆人心知肚明,也并未挽留。
無為手疾眼快地按住想要起身的封亦安,自然地接過話來:“那就辛苦少将軍照顧師姐了。”
雲君陌不可置否地點點頭,抱起有如一灘爛泥的白茗上了二樓。
趴在桌上的金玲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拉住白茗,嘴裡含糊不清:“喝……嗝……酒……酒管夠……”
“砰!”
“哎喲!”
金玲整個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生生摔了個狗啃泥。
“嘶——”金玲咬牙,抓着面前男子的褲腿忍痛爬了起來,再沒了剛才的恍惚,急切地問道,“快看看我的臉有沒有傷着。”
“都說了讓你少喝點,”闌祁起身湊到女子跟前,仔細看了一圈,搖搖頭,“沒傷着,不過得去洗洗。”
此時,金玲的臉上一塊紅一塊黑,活像個小花貓。
無為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被站着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後斂起笑容,壓下了上揚的嘴角。
“金姑娘,你的鼻子好像在流血。”
嗯?
無為的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鼻下癢癢的,随即用手一揉,手背上也黏黏糊糊地濕了一片,暗紅的血液不住地往下流着。
女子神情略顯慌張,忙用手捂住鼻頭,轉身往後院快步走去,闌祁向桌上的兩人點頭示意後也跟在女子身後去了後院。
無為心中疑惑,金姑娘的血液怎麼是暗紅色的?
“俞安,你剛剛看見……”
“師叔,您慢用,我先回房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封亦安不帶一絲熱度的聲音打斷,男子自顧地上了樓。
無為望着男子落寞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男女之情,講究緣分,兩人既無緣分,若過分強求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希望俞安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
後院裡,闌祁正一臉嚴肅地盯着金玲蹲在在井沿邊清洗鼻腔中流出來的暗紅血液。
“你的血……”
“哥哥放心,白茗答應過會幫我的。”
聞言,闌祁緊抿着嘴唇,目光飄向二樓亮起燭火的房間,眼底滿是擔憂。
他來南伊城已有十年,期間用了将近一年時間才找到自己的妹妹——金玲。
不過,金玲早就成了夷列的巫祝,他還是來晚了。
夷列擅用巫蠱,巫祝是需要從小培養的繼承人,在夷列境内除了施行巫蠱之術,也擔祭天祈福之責。
他從未接觸過此事,當然也不知道學習蠱術的艱辛以及暗地裡藏着數不盡的腌臜事。
金玲自小就被訓怕了,習慣将所有苦難與折磨咽進肚子裡,從不在他面前抱怨,而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家自己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