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修幾日後,白茗的氣色好了不少。
“礦山如何了?”
雲君陌關上門,将手中的熱湯放在床榻邊的案幾上,又扶起坐卧的女子,溫聲道:“你好好休息,礦山有我和宋将軍在。現下屏山以北八百裡的玄鐵礦都被挖了出來,月餘便能煉制完成。彼時,聖上會派兵運回大玄。宮裡倒沒什麼動靜,不過羯胡左王克邬三日前便抵達了南伊城,進城後沒有立刻去拜見夷王,而是扮作夷列的百姓在城中住下。”
榻上面容憔悴的女子輕輕嗯了一聲,擡手扯了扯雲君陌垂下的衣袖:“櫃子裡有傳信符,你給無為遞個消息,讓他忙完手裡的事以後趕緊過來。畢竟煉制好的玄鐵兵刃還在南伊城内,保不準他們生出搶奪之心。”
“好。”
雲君陌應聲答道,繼而端起瓷碗一勺一勺地将熱湯喂給白茗。
一晃半月過去了,無為監視到克邬一連數日都派人暗暗混進王宮,似乎在查找居娜身亡的線索。
但,不管他使出多大能力,依舊隻得到同樣的結果。王後是突然暴斃的,而且身上沒有任何被殺害的痕迹。
“啪!”
“咔嚓!”
聽完仆從的禀報後,克邬氣極,憤怒地一掌拍下,身旁的茶幾頓時四分五裂,搖搖欲墜。
“左王息怒,說不定大公主真的是……”
“閉嘴!居娜她身體康健,往年的書信中也從未提及病痛,怎會突然暴斃!”
慢着!
病痛?
克邬突然記起居娜·淳圩曾經說過她的頭偶爾會疼痛。
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對了!
好像自從伊魯娶了大玄的公主後,大姐的家書中總會帶着一句‘莫擔憂,不過一點小毛病,每年入秋都會發作’,如今細想,這分明是伊魯和大玄狼狽為奸,他們合夥給居娜下毒,暗中戕害夷列的王後。
真是詭計多端的玄人!
克邬目露陰狠,咬牙切齒地朝面前跪地的男子吩咐道:“準備準備,明日進宮。”
父王派他來夷列處理此事,也就是表明他能夠代表羯胡,因此他定會為居娜讨回公道,而大玄的公主,必須死!他還要親手處死那個黑心的女人!
人人客棧内,一面銅鏡淩空懸挂,裡面的景象逐漸模糊起來。無為大手一揮,鏡子順勢跌落在他手中。
“師姐,需要派人去提醒提醒月妃嗎?”
“嗯,你去。最好這段時間都跟在月妃身後,好好保護她,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眼下,她必須先保證月妃的安全。
伊魯此人欺軟怕硬,況且他們最近又挖了太多礦藏,夷王心中肯定是有怨言的,但又礙着無為的玄術才沒有派人到礦山去鬧事,萬一他借此生事,大玄可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他有意與羯胡人聯盟,憑大玄現在的兵力還不能與之抗衡。而且,她們這些修士是定不能動用玄術與之交戰。天道有禁,百年前大玄修士們的慘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次日,克邬踩着朝陽,意氣風發地進了宮。
主仆二人被内侍領至大殿,還沒等内侍通報,他便帶着自己的仆從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霎時間,大殿内的氣氛劍拔弩張,夷王身旁的内侍撩起鑲着金絲的袖口擦拭掉額上的汗珠,忽而尖細着嗓音道:“羯胡左王前來拜見王上。”
話音落下,克邬依舊站得筆直,就連身旁的仆從也不曾跪拜行禮。
夷王的神色微斂,一雙眸子逐漸陰沉下來,内侍見狀,再次出聲提醒道:“左王,該向王上行禮了。”
“呵?行禮?”克邬一臉嘲諷地問道,随後朝着大殿左側走去,大大咧咧地坐上堆放文書的長條桌子。
夷王眉間溝壑漸深,不悅地擡頭斥責道:“摩多就是這麼教育你的?”
“居娜倒是遵禮數,可她還不是被你和玄人給害死了。”克邬雙手反撐着桌子,話語間無不透露着他的怨怼。
“克邬,無憑無據,休得胡言!居娜分明是突然暴斃,本王也很心痛。”
克邬眼底閃過一絲譏諷:“心痛?居娜斷氣時,你看都不去看一眼,轉頭就和别的女人行那檔子事,真讓人不恥!”
夷王臉上的橫肉不自覺地抖動起來,不知是出于愧疚,還是因為克邬的話讓人難堪,男人原本如常的面色騰地一下漲紅起來,嘴裡支支吾吾,硬是說不出一句辯白的話來。
“本王懷疑居娜是被人殺害的,害她的人如今就在宮中。”
克邬跳下桌子,幾個大步走到夷王跟前,低聲道:“居娜曾經說過,宮裡的月妃常常與她起争端。”
“這……”
夷王猶豫着,他現在還不能斷然決定。
大玄的軍隊還駐紮在城内屏山下,雖然數量不多,大約兩千士兵,但是那位黃袍道人并未返回大玄,前幾日他派去監視礦山的侍衛還瞧見那道人在屏山周圍走動。
他有些煩悶地揉了揉眉心:“你有證據嗎?”
克邬斬釘截鐵地答道:“當然有,居娜的侍女可以作證,當天是吃了月妃送的糕點才吐血身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