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坐直身體看向右邊,聲音有些激動:“有人來了,是不是班上有同學看見我發的消息,跑出學校了?”
潘遠也聽到了,但他眼神看向的卻是和周凱相反的方向:“我覺得是左邊來人了。”
周凱沒理他,徑直朝右邊走去,結果不到半分鐘就耷着臉走了回來。
潘遠見狀絲毫不給周凱面子,扯起嘴角笑話他:“我就說腳步聲是從左邊傳來的吧,你不信。”
但很快,潘遠也笑不出來了。
通道盡頭,兩側的樓梯都沒有燈,潘遠站在中央,黑暗像潮水般淌下階梯,沉甸甸地朝他壓下來。
卻不至于讓他看不清樓梯上的狀況。
兩側的樓梯都沒有人。
而通道内的腳步聲仍在繼續走着。
這一次,潘遠莫名又感覺那聲音像是從另一側傳來的了。
一瞬間,他隻覺嗓子無比幹澀,兩條腿像是被牢牢釘在了地上,根本擡不起來,他回頭看向周凱,對上了周凱同樣驚懼的目光。
如果兩邊樓梯都沒有人,那腳步聲到底是哪來的?
就在兩人面面相觑,被當下的情況吓得大腦一片空白時,地下通道裡的燈光驟然熄滅,黑暗瞬間将兩人包裹。
腳步聲随之停下,像停在自己身邊,又像是停在通道的另一頭。
呼——
精神恍惚間,潘遠感覺到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對着自己的後脖頸吹了一口氣,氣息潮濕陰冷,掠過他皮膚的瞬間化為冰刺,刺入皮膚。
咔哒咔哒。
通道内的日光燈迅速閃爍幾下,複又亮起,隻不過光線比起之前暗了許多。
但有總比沒有好。
潘遠強打起精神,壯着膽子猛地一回頭——
身後沒有人。
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氣,也許是自己剛才太緊張了,才産生了那些莫須有的幻覺吧。
可這地下通道确實有點邪乎,潘遠想了想,覺得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遂沖着不遠處那道身影說道:“周凱,咱們換個地方待着吧?”
那身影立在暗處,輪廓像水墨一樣被周圍圍繞的陰影暈開,幾乎快要融進那片陰影裡。
“周凱?”
潘遠見周凱不回答,大步朝他走去:“周凱,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我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去找——”
潘遠一邊說着,一邊拍上“周凱”的肩膀,話語卻倏地頓住。
手底下的觸感,有點奇怪。
濕濕的,滑滑的,還帶着一些細微的紋理感。
潘遠記得周凱今晚穿的是一件牛仔外套,按道理來說,摸上去不該是這種感覺的。
而且周凱的肩膀也不應該這麼瘦弱,他一隻手便握得過來。
潘遠心裡覺得奇怪,手下的動作也沒停,然後他便發現,“周凱”的“衣服”竟然還能被他兩根手指撚起一些來。
他用手指搓了搓,腦海中“嗡”的一聲爆發出刺耳的長鳴。
這根本不是什麼衣服,是頭發。
女人的,頭發。
地下通道内的燈再次暗了下去,之後再沒有亮起來過。
-
方曼進屋坐下後一直盯着群裡的消息,沒過多久,她突然語氣焦急地開口:“你們快看群裡。”
舒白立刻拿起手機。
群聊的在線人數變成了27人。
意識到了什麼,她點進地圖,果不其然,往校門去的潘遠和周凱的定位在地圖上消失了。
一直強忍着情緒保持鎮定的吳秋素,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潘遠和周凱……”
四個人對視一眼,對吳秋素未盡的話心知肚明。
他們兩個應該是被抓到了。
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三個同學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對未知的恐懼在此刻被放大到極緻,舒白看着屏幕上27的字樣,眼眶酸澀的難受,胸口跟壓了塊巨石似的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是咱們班,”方曼努力壓制着聲音裡的哭腔,可不甘和沖天的怨氣還是從她緊咬的齒縫間洩了出來,“為什麼偏偏就找上了咱們班?”
為什麼不是其他班?在生死面前,人都會變得自私起來,方曼隻希望,不是他們班,不是她就好了。
寝室裡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身後燒水壺裡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起來,舒白默默起身,拿過幾人的杯子倒上熱水,試圖以此給大家帶去一點點溫度。
黑色頭像雖然無法進入宿舍樓,卻仍在宿舍樓外不斷徘徊着。
而舒白幾人現在除了盯着手機屏幕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恐懼和惴惴不安中煎熬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卻沒有人因此生出困意。
緻愛麗絲再次響起時,桌面上電子時鐘顯示的數字正好變為十二點整。
熟悉的機械女聲依舊不含任何感情:“課間休息三十分鐘。”
寝室裡緊張壓抑的氛圍明顯一滞。
“還,還有課,課間休息?”陸茉驚愕道。
伴随着她話音的落下,正移動到男生宿舍樓附近的黑色頭像就這麼突兀地在地圖上消失了。
吳秋素見狀,不甚确定地開口:“我們現在,算是安全的嗎?”
課間休息,那黑色頭像不見了,是否意味着捉迷藏暫停,它暫時不會來抓人?
方曼:“應該,算是吧,黑色頭像消失了,追擊……應該也停止了吧。”
舒白肯定地點了點頭:“嗯,但我們還是不能放松警惕。”
說完,她低頭擺弄起了手機,想試試看在所謂的“課間休息”的時候,手機的其他功能能不能用。
結果依然是不行。
群裡因着這意料之外的能喘息的間隙,再次聊得熱火朝天起來,群外,舒白也和衆人分析起了從課程開始到現在,她們所獲得的少得可憐的信息。
那三個消失的同學在消失前一句話也沒有留下,無從得知他們在被黑色頭像抓到後都經曆了些什麼。
現在唯一得到的和生存有關的線索,就隻有黑色頭像不能進入宿舍抓人這一條。
舒白:“課程表上寫着課程時間是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所以,之後也許還會有一次課間休息,隻是……”
“隻是什麼?”吳秋素見舒白欲言又止,忙追問道。
舒白眉頭緊鎖,不解道:“從課程開始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在寝室裡待着,黑色頭像也無法進來抓我們。”
“我們……真的需要休息嗎?”
又或者說,她們不是一直在休息嗎?
陸茉情緒穩定下來許多,她抱着自己最喜歡的小恐龍娃娃,皺眉苦思片刻,而後一本正經地開口:“心靈的休息,也算是休息呀。至少,我們現在不用提心吊膽地看着地圖,擔心那個黑色頭像會不會沖進寝室來了。”
吳秋素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她:“行啊陸茉,才過了一個多小時膽子就變大了,都能給大家講笑話了。”
陸茉噘起嘴,小聲嘟囔:“……我是認真的。”
舒白也笑了,寝室裡凝重的氛圍,因着吳秋素和陸茉的鬥嘴吵鬧,松快了些許。
恰如陸茉所說,沒有遊戲進行時,時刻被死亡籠罩的膽戰心驚,半個小時幾乎是眨眼間便過去了。
随着那陣仿佛催命鈴般響起的緻愛麗絲,所有人臉上難得的一點松快立刻煙消雲散。
“課程即将開始,請同學們盡快做好上課準備。”
在正式鈴聲響起的前一秒,頭頂忽地傳來啪嗒一聲,整個寝室驟然陷入一片濃郁的黑暗。
下一刻,寝室内外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而手機裡傳出的女聲依舊冷淡平穩。
“現在開始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