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壓在喉嚨裡,是生怕他聽見的顫音。
小貓的臉很多時候都是濕潤的,擦得用力就會變紅,所以給她擦眼淚的時候要控制力道,要輕輕的。
而現在的小貓,甯願躲着哭。
如今看不着擦不到的眼淚,貌似還是沾濕了自己的手指。
有的滴答滴答地從指縫裡溜走,有的沿着指節浸濕了手心。
甚爾慢慢地蜷起手,将煙點燃。
煙灰落到自己的手心,仿佛蒸散了那些比這灰色熱度更高的眼淚。
那些從總是透露着“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的眼裡流出來的眼淚。
那些揮之不去,自己擦不到卻依舊擾亂人心的眼淚。
他垂着眼,神情寡淡,抽了一半又掐滅,站起身開了窗,去洗了個手。
水流沖散手心的異樣,沒沖散心口的異樣。
小貓要哭就在自己懷裡哭。
也不能用抽過煙的手去碰小貓哭花的臉。
***
甚爾沒等到小貓出來,等來了一通電話。
“喂,是禅院嗎?”
“嗯,你找誰?”
甚爾摩挲了一下手指,知道問的不是自己,回得也非常平靜。
又聽電話裡小孩子一通吵雜的交流後,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是不是禅院的哥哥呀?我們就是想問一下禅院到家了嗎?”
甚爾“嗯”了一聲,就挂斷了。
禅院。
禅院禅院。
打心底厭惡的姓。
“喂,禅院,你很缺錢吧?正好我很有錢诶!你要不考慮一下。我說真的!”
委托人确實是個非常有錢的女人。
入贅的話,姓氏就跟妹妹不一樣了。
想到妹妹以後也會嫁人改姓,就異常的煩躁。
甚爾短暫地走神了一會,自己養大的小貓憑什麼被打上别人的标簽。
拒絕後忽然又有點想回去看一眼妹妹。
後來想想,再等一等吧。
結果就是等到現在——這個姓氏,被一個元氣滿滿的混小子,羞澀地從嘴裡念出來。
真的是……讓人非常不愉快。
他克制住抽煙的沖動,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
你平複好心情,穿好睡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高大青年,吓了一大跳。
發帽掉在了地上,被先你一步的大手拾起。
他說:“先吹頭發。”
甚爾以前經常幫你吹頭發。
你不喜歡因一直舉着吹風機而胳膊酸脹,也不喜歡熱風的味道。
更不喜歡自己被剪的亂七八糟的頭發。
甚爾一邊給你擦眼淚,一邊冷聲問:“誰剪的?”
……
你低垂着頭,耳邊是呼呼的熱風,鼻尖是淡淡的煙草味。
而現在,自己的頭發又長又多,更不好吹了。
哥哥會抽煙了啊。
他現在很耐心,手指穿過你的發絲,你又聞到了洗手液清爽的味道。
有些昏昏欲睡時被他冷不丁地問道:
“是在生氣嗎?”
“沒有。”你輕聲說。
甚爾拔了電源,一陣沉默裡,他慢慢收着吹風機的電線。
一圈又一圈。
“我不會再……”
他望着你,嘴角微動,卻沒有再發出聲音。
不會再走了嗎?
還是不會再丢下你了?
是想哄你嗎?
可你已經長大了,已經懂事了,不再需要哥哥笨拙的安慰和蹩腳的安撫了。
隻不過是有比妹妹重要的事情需要獨自去。
隻不過是擺脫了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拖油瓶。
隻不過是好心回來看一眼還在上學的妹妹。
隻不過……隻不過是本該三年前就疏遠的兄妹啊。
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
“嗯。”你說,“哥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