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目

（理子事件前的175時期）

2006年，2月某天，東京咒術高專

“老師！”

剛結束訓練的五條悟從操場中間往外圈走，和站在石階前檢查訓練成果的夜蛾老師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近坐在老師側後方的石階上。

“久違的神清氣爽，疲勞感一掃而空了。那家夥比傑的咒靈要耐打，拿來訓練意外地好用。”

他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圓形墨鏡下清澈的眼睛注視着操場中心上演追逐戰的兩人：繼五條下場後下一位打手夏油傑，以及至始至終被當成靶子的精靈月見。

“還是一無所獲嗎？”

夜蛾正道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問話的對象是他身後看起來有些用眼過度的五條悟。

“嗯，對方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很謹慎。”

如果說方才還保留着訓練後腎上腺素分泌的興奮感，在聊到這個話題之後，夜蛾明顯感覺的到五條悟的語氣從活躍度上降了不少。

“所以才要試試把這珠狗尾巴草從谷川小姐的身體裡打出來。傑不是說了，這家夥可以辯識出兇手的靈魂，但隻有恢複成靈體狀态才做得到。”

“可是束縛沒那麼容易打破。就算存在缺口的轉圜餘地，我們也不清楚打破束縛的觸發條件。”

“這正是問題所在啊，老師。”

五條悟雙手托腮，他看着操場上月見在夏油傑釋放的咒靈追擊下逃竄，在一個掩面後差點被夏油傑追上。

“也看不出别的什麼，表現出來的隻有出色的移動速度和很強的掩蓋氣息的能力。但因為有了身體，血肉之軀的它反而不可能從善于近戰的傑手裡逃脫。”

“抓到了哦！”

像及時回應五條悟期待那樣，夏油傑一手抓着他狼狽的“戰利品”，同時向悟和夜蛾老師的方向笑着招了招手。

然後，顯而易見的，她後悔了。

隻是因為好奇想要擺脫靈體的制約，踩實在大地上的想法徹底被颠覆了。

“救命……要出人命了！”

———總之，已經完全沒有自由度可言了。

月見坐在醫務室靠近病床的椅子上，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為自己使用反轉術式治療淤青的硝子。

“有我在，很遺憾你死不掉。”

觸目驚心的淤痕在術式的效果下像變魔術時使用的障眼法一樣瞬間消失了，從奇迹的視覺效果來看，反轉術式與魔術的确有異曲同工之處，本質卻是大相徑庭。

“我後悔了，超級後悔。”月見說：“拜托你們想想辦法把谷川的魂魄招回來，随便你們用什麼法子，降靈術之類的也不是不可能。我要解除束縛，這裡待不下去了。”

“被打到不想做人了嗎？”

硝子直起身，把月見也從座位上拉起來，環視檢查一圈确認沒有其他傷勢。“要有那麼簡單就好辦了。有點同情你，被那兩個人渣當練手扔來扔去。”

然後，她從兜裡掏出了一隻手機，在月見眼前晃了晃。

“五條給你的，是和我一樣款式的新手機。”

“沒必要吧。”月見露出了苦相，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像展示自己身上的刑具一樣。“這東西已經具備跟蹤器的功能了，而且就算我把手指砍掉也照樣能發揮效果。”

“誰會把監視器裝在随手可扔的手機裡啊？”硝子叉腰無奈解釋道：“谷川月見的手機摔壞了，這是新的，号碼也是原來的号碼。”

月見接過新款手機，對硝子的安排理解地很快：“你們要我以谷川月見的身份與她身邊的人保持聯系，是為了不讓别人對我的身份起疑，也是為了方便她回來吧。嗯……這麼說你們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咯。”

“隻是不确定谷川月見的靈魂會不會回來，暫時需要穩定她的社會關系。也不是完全信任你，夜蛾老師有他自己的判斷。”

硝子回想起五條和夏油的話，然後毫不介意地悉數告訴了月見。

“告訴你也無所謂。一來大家不清楚谷川月見與你立下束縛的動機，不知所蹤的谷川月見身上疑點重重，所以暫時不打算把你交給上頭處置。二來也是希望能引出兇手，拿你做誘餌。要是知道谷川月見沒有死，兇手肯定會再次出手。”

月見聳了聳肩，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高中生拿她做誘餌的“不厚道”行為。

“我是無所謂啦，坦白說我也好奇谷川月見的想法，很後悔沒有在立下束縛的時候多問一句。現在真的好希望她的靈魂能回來與我解除束縛，這副身體已經成為我的障礙了，行動受限一點也不自由。還要被那兩個家夥扔來扔去，實在太差勁了！”

“哈哈，雖然是想幫你吐槽那兩個人渣的，但是你也争點氣吧，至少想想辦法把兇手引出來，或許能免除你的日常訓練哦。”

“算什麼日常訓練啊，就是單方面被打。剛才那個五條和夜蛾老師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居然想把我的靈魂打出谷川的身體诶，太荒謬了。”

面對看上去至少不會對自己“動手動腳”的硝子，月見難免嘴上一陣抱怨，但也識趣的嘴下留情了。

她知道夏油傑站在門外，那兩個人始終在警惕她會做出傷害硝子的舉動。

所以即使不處置她，也不代表他們信任她。

——人心是複雜的，但這并不怪人類。人類世界有屬于它的運行機制，謊言，猜忌，無休止地對欲望的追求，不擇手段達成目的的執念，以及不計代價的行事後一次又一次不記教訓的後悔與自責中循環掙紮。

然而，人類也有愛，懂得不求回報的付出，甚至會為了他人犧牲自己。

不管怎樣，人與人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意亦或是仇恨，行事皆有動機。正因理解這個道理，身為精靈的月見第一次産生了與人類近似的後悔情緒：

那個時候，如果問一句你這麼做的理由就好了，谷川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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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009年初夏

（初為人師的20歲的五條悟時期）

傍晚的落日不同于晨曦初陽的明朗，昏黃之意暈染了三年前某次戰鬥的落幕天空，也為三年後新的相遇增添了一筆神聖的幽黃。

他們沿路邊行走，看見成群結隊的小孩子結伴過馬路。谷川月見擡頭注意到，五條悟的眼裡透着清澈的流光。

此刻一定有“希望”的念頭從他腦海裡閃過，而他們正走在尋找“希望”的路上。

“那是禅院家的孩子吧，好像還有個姐姐。”

他們穿過大馬路，走到幽深的小巷子裡。沿巷旁邊是破舊的小區，樓與樓之間停放着歪七扭八的自行車，無論是治安還是保潔，看上去都沒有得到妥當的配置。

“馬上就不是了。”五條悟擺了擺手，“小家夥值不少錢，禅院家多半會獅子大開口。”

聽起來像人口買賣的言論，所幸周圍沒有路人。但事實上也确實是人口交易，月見清楚那個名為伏黑惠的孩子很快會被五條老師買下，從此真正脫離從上至下陳舊到骨子裡的禅院家族。

“老師昨天晚上在迎新會上說要為這個孩子贖身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

月見穿了身白色的休閑衫，搭配淡青色的短裙。由于教師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定做，五條悟仍然穿着高專的學生制服。此刻的他已見成年人的穩重，也多多少少帶着些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而這份少年氣很快會在忙碌的任務以及與高層的周旋之間消磨殆盡，所以月見十分珍惜處于這個時期的五條老師的狀态。

“我不好意思多問，畢竟在大家的認知裡，我隻是個初次見面的新面孔。”

“月見之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伏黑甚爾的事嗎？”

“這可是咒術界的大事，三年前因為天與束縛的介入，五條老師瀕死之際覺醒反轉術式成為最強。哪怕是我這個還沒有覺醒術式的咒術邊緣小人物也知道地很清楚。”

月見有所顧忌地沒有提及“星漿體事件”，她聽到過不少猜測，五條悟的摯友夏油傑叛變的動機，多多少少也是受了那次失敗任務的刺激。

像無所察覺似的，她繼續說道：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對老師的處置很驚訝。不是朋友的托孤請求，而是敵人。老師雲淡風輕地原諒差點殺死自己的人并完成他的遺願，如果不是有超越常人的容人之量是做不到的。”

“沒有那樣的想法。月見想錯了，我沒有原諒那個男人。以德報怨之類的聖人行為不适合我，我這個人超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