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線
*三周目
【2012年12月21日,咒術高專内,總監部的一室】
六扇紙門圍成六角型,一間格局奇特的房間内。
四周被一片深沉的黑暗所籠罩,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然而,幾盞幽黃的燈盞在黑暗中掙紮着發出微光,它們就像是黑暗裡懸浮的燈塔,為這個陰森的空間提供了唯一的指引。
盡管燈光微弱,卻足以照亮紙門上那些精美卻模糊的圖案。它們在昏黃的燈光下變得朦胧不清,隻留下一些隐約的輪廓。
暗光透過紙門,映出了門後黑色的人影,這些影子在牆上拉長、扭曲,如同黑暗中的幽靈。不祥,怪誕。
女孩離開這裡後,從幾扇紙門後面傳來了老者的聲音。這些聲音傲慢而低沉,刻薄又充滿威脅,仿佛在密謀着見不得人的計劃。
“諸位對那名女孩提供信息的可信度有何高見?”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
“完全被她一問三不知地呼弄過去了,剩下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無關緊要的回答,”一個聲音回應道,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滿,“談何可信度?”
“但也不能排除她真的不知情,畢竟連我們都知之甚少的精靈情報,憑谷川月見一個人……”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但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她也承認了吧。蝴蝶形狀的精靈,身上有一層咒力裹挾,這已經是十分珍貴的信息了。”
“可是那丫頭明顯藏着内容不告訴我們,畢竟被五條悟保護了許多年,也被當成學生'訓練'了很長時間。”說話之人刻意加重了“訓練”一詞的語調,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諷刺。
短暫的歎息後,紙質門後面響起了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質疑和責備聲,它們在昏暗的房間裡混雜在一起,如同一場無形的風暴。
“所以當初根本不應該把谷川月見交付到五條悟手裡。”有人懊悔地說。
“……原計劃隻是希望五條悟能把她術式的潛力發揮出來,等她和禅院家結親後自然為我們所用,誰想到……”
“我早就說過五條悟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你們竟聽信樂岩寺的理由讓五條悟接手谷川月見,簡直是一群樂天派。”
“誰曾想那個學生時代不可一世的小子竟心思細密到這番程度。”
周圍的空氣早已在這些讨論聲中變得緊張和壓抑,帶着一種不祥的氣息。
慢慢地,互相推诿的長者們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他們也清楚了形勢的緊迫,無論再怎麼進行毫無意義的讨論都無法覆蓋他們心裡的懊悔與無奈。
随着讨論聲漸漸沉寂,密室的燈光似乎也被黑暗所吞噬,愈發顯得昏暗。
長者們陷入了沉思,他們意識到必須迅速采取行動。那個他們曾以長輩的寵愛目光看待的天真孩子,早已經完成蛻變,不再是他們記憶中的模樣。
透過谷川月見,他們看到了無數次進入這個房間的五條悟的影子。
他如同一頭雄心勃勃的獅子,隐藏在黑色繃帶之下的雙眼,閃爍着叛逆與蔑視的寒光。他們曾幻想,這個孩子會在他們的期望下成長,成為鞏固咒術界傳統勢力的利器。
然而,現實逐漸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他的轉變始于何時?
是違抗總監會的命令,堅持将谷川月見留在咒術高專?
是突發奇想,力排衆議成為一名教師?
還是更早的某個時刻……
一個令人不安的念頭在這些心懷叵測的老者心中悄然升起:或許,他從未打算服從他們的指揮。
這頭最強的獅子,完全擁有建立自己領地的力量,也有守護這片土地的能力。那些不知死活的獵人,反而成為了他的獵物。長者們隻能等待時機,希望在獅子離開領地時,找到他的弱點。
但他們未曾想到,獅子目标的領地遠不止咒術高專那一方土地。而領地内那些看似柔弱的小動物們,也在悄然成長為不容小觑的力量。
谷川月見的命運,随着她進入這黑暗的密室中,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坦白說,她先前從未進入過這間密室。
世界線變動了:
從她和五條悟第一次坐上公交車的夜晚,她的父親向五條悟提出婚約卻遭拒絕,錯失聯姻良機後,他便開始轉變策略,企圖利用自己的女兒來提升谷川家的地位。
于是,一場荒唐的審判就開始了。
她從沖繩回來,在氣氛緊張的總監部大樓的密室裡被咄咄逼問後,她終于明白了在她離開東京飛往沖繩的那幾天,那場在過去世界線裡本不該發生的咒術大會讨論的内容究竟為何。
雖然五條老師很早就獲取到了情報,但親耳聽到的内容仍然令她感到震撼。
———她的父親,在那場會議上将她兒時與精靈的邂逅當成情報透露給了咒術高層,而她的回答也和父親呈交上去的報告内容别無二緻。
———蝴蝶形狀,攜帶不知名的咒力。
但除此之外一無所知的态度,引發總監會的猜疑和不滿。
此後,一次次地被邀請進總監會大樓,一次次地被不同面孔的擅長審訊和談判的專業人員們約談會面。他們試圖在她哪怕僅露出一次的慌張中捕獲語言漏洞,但始終一無所獲。
然後,又在剛才,她被邀請至幾乎隻有特級咒術師才能進入的,貴賓級别的神秘房間裡。
壓抑,嚴肅,散發着高貴蛆蟲的腐敗氣息。
直到她走出房間,嗅到高專道路兩旁的花草香後,内心的惡膩與厭煩才有所好轉。
直到這一刻,月見才真正理解了五條老師每次走出房間後的不快情緒從何而來。
她僅僅進入一次,就已經感到無法忍受。
陽光透過蔥郁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月見的直覺讓她感到一陣不安。她的目光迅速在四周掃視,但一切仿佛靜止不動,平靜如初。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的瞬間,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閃電劃破天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她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她的反應極快,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止,身體本能地向後一躍,試圖躲避那未知的攻擊。
她的動作固然迅速,但那身影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更加敏捷,仿佛是自然界中最迅猛的獵豹,捕捉到了獵物的蹤迹毫不猶豫地伸出“利爪”。
"啪"的一聲輕響,那隻閃現到後方的“獵豹”卻隻是伸手在月見的頭上輕輕打了一下。
她感到了輕微的疼痛,但更多的是震驚,轉頭望去,隻見那身影出現在茂密的植被前面,幾片搖曳的樹葉落在他身上,無法觸及地落到地面上。
“老師又在吓人了。”
月見站在原地,心跳逐漸平複。
被打一下有點痛,但她沒有不高興。
對方能出現在這裡,已經是對她最大的安慰了。
自從她開始被總監會盯上後,五條悟對她的日常注意力的試探便從過家家的抛小布丁,到“親力親為”的接近實質的突擊。
“見過那群老家夥後還會說出老師吓人這種話嗎?”
五條悟身着制服悠閑走來。黑靴踏過落葉,他輕挑繃帶随風飄落,露出那雙清澈的眼眸。束發也随之松散,自然垂落。
“是很不舒服,”月見回憶起進入那間房裡詭異的燈光,以及如魑魅魍魉般隐秘于暗門後隐隐露出影子的不懷好意的老家夥們。
“感官上來說是很不好的體驗。老師,我感覺身上都沾到了粘膩的腐敗味,跟他們打交道還要裝作順從恭敬的樣子,渾身上下都好難受。”
“這種事多經曆幾次就習慣了,”五條悟帶着月見離開這裡,“雖然事實如此,但還是想盡可能減少月見和那群家夥直接會面的次數。超級容易生氣诶,我每次從那裡走出來都想幹脆毀滅世界算了。”
又在輕飄飄說吓人話的五條悟,他總是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吓得旁人對他産生“自讨苦吃”的偏見。
嘴上說得煞有其事,但月見從未見他付諸過可怕的行動。
一次次與思想守舊古闆的高層勢力據理力争,一次次在雙方互相試探底線的過程中被惹怒,在忍無可忍地從那間蛆蟲滿地的房間裡走出來後,起初還會生氣抱怨幾句的五條悟,早已在多年與這些老家夥的談判中習慣了應對那些他看不慣的爾虞我詐。憤怒與不滿隐秘在冷酷的外表下,隻要遇到學生,一個笑容就能輕易讓大家忽視他真實的情緒。
事實上,這種細節稍微想想就能察覺端倪:
———他本可以摧毀一切,在一片廢墟中重建秩序,成為雙手染血卻英明的國王。
但他始終沒有這麼做。
他遠沒有周圍人對他刻闆的評價那樣的随心所欲。
“世界毀滅啊……老師,今天是瑪雅文明預言要毀滅的日子诶。”月見和五條悟穿過茂密的植被,穿過石門,走下山路。
“預言說,今天傍晚太陽下山後,世界将會陷入永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