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所謂“大義”,常規的善惡觀無法作為他行動的意義,僅以“是否能運用自身産生的負面情緒,控制它變成咒靈那等穢物”,也就是用普通人和咒術師的區别标準,來判斷真正的敵我關系。
“佐藤先生——”
在月見将他護住前,這個膽小懦弱因其貪生怕死的本性,對危險異常敏銳的男人,早已躲到了她的身後。
優雅從容的貴公子面容失色,在危及生死的時刻,良好的教養以及落落大方的舉止全部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是對死亡敬畏的普通人尋求保護時戰戰兢兢,渾身發抖的噎語:
“救……你要保護我……”
“看來是遇到了一隻油嘴滑舌又厚顔無恥的猴子,真令人不快。”溫文爾雅的教主停下了腳步,收回笑容的瞬間,月見更加戒備地用劍護住身後的男人。
“敏銳的猴子察覺到危險,沒有感激涕零地向你求救,反倒用命令的語氣。不覺得很不合理嗎?”
“……你想要什麼?”
月見放棄與他談論這個話題,直奔主題。“财物的話,你可以拿走這裡的所有。”
“都給你!随便拿!”佐藤先生在他身後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他看到那佛祖般的微笑再次浮現,但這微笑顯然并不是針對他。
“我要你身後那隻猴子手裡拿着的咒具。”夏油傑說:“神明之物,絕不能落入這些渣滓之手。”
“佐藤先生……”月見轉身,從顫顫巍巍的男人手裡接過了那把咒具。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拿命去搏咒術師骨氣的時候,面對瘋狂的詛咒師,隻要對方不提出殺人的要求,她隻能盡量滿足他。隻為了保住佐藤先生。
然而……
她将咒具遠遠抛給對方後,嘲諷的笑意彙集成話語被對方反抛給她:
“女孩子碰到花言巧語的男人這麼容易被騙嗎。”
什麼?
月見沒有問他,但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不解的困惑。
“這家俱樂部成立初期進行過黑色買賣,會員遇到獵奇的東西就會往這裡送。”夏油傑意味深長地提醒她:“明白了嗎?擁有咒力的人會被無知蠻橫的村民迫害,也會成為獵奇富人的玩物。沒有被教化的猴子就是這樣的蠻不講理,這個世界本不該圍着他們轉。”
幸子……
餘光瞥見看台上倒挂着的天使身影輕輕晃動,月見心中湧現出一絲自我懷疑。
即便不是幸子,是否還有其他人在這家俱樂部受過苦楚?當初一同受辱的,是否并非隻有幸子一人?或者是因為她救出了幸子,所以有其他人代替了幸子成為了詛咒師。
“佐藤先生……你……”
她沒有回頭看他,空洞的眼神注視着地面上的影子。正當她陷入沉思之際,一條白色的長龍從她身旁呼嘯而過,轟鳴聲蓋過了佐藤先生最後的辯解。他的身體被徹底摧毀,鮮血濺滿了離他最近的月見。她站在血泊之中,當她回過神來準備舉起細劍反擊時,夏油傑已經趁機閃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地。
月見的身體猛地向後一傾,她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壓迫下來。夏油傑的動作迅速而有力,他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幾乎可以感受到骨頭間的摩擦。她的劍從手中脫落,被扔在一旁,發出清脆的聲響。
月見試圖用另一隻手支撐地面,但夏油傑的手已經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的手腕。
"真是大意。" 夏油傑從容地笑了,"我記得正統咒術師入學的第一課,就是無論面對何種敵人,不論他說了什麼,都不能在戰場上輕易動搖意志。"
月見的臉龐緊貼着冰冷堅硬的地面,所有的空氣似乎都從她的肺部擠出,令她一時之間無法正常呼吸。她的身體本能地繃緊,反抗着這突如其來的壓迫。盡管如此,她在夏油傑的力量下隻能勉強轉動頭部,眼睛緊盯着他,充滿了不甘與警惕。
"欺騙我的人,究竟是伊藤先生,還是你?"
"如果是我呢?" 夏油傑饒有興趣地低頭與她對視,"咒術師秉持着保護普通人的理念,而你似乎是在用善惡的标準挑選你認為值得保護的人吧。"
“……”月見沒有回應,緊緊盯着他的眼神漸漸松懈下來。
夏油傑注意到了這個細微變化,覺得有趣地稍稍減輕了手上的力道。
"希望我們有機會成為家人。" 說着這句話,他在離開之前,不動聲色地撿起了之前就注意到的、從女孩口袋裡掉出來的銀色戒指。
于是,房間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滿地的粘稠血液在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月見失神地站起身,她的手指有些顫抖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碼。
“伊地知先生……”她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谷川小姐,”電話那端傳來了一聲恭敬的回答:“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
“請幫我找一套幹淨的制服。”月見的聲音中帶着疲憊,她渾身沾滿了伊藤先生的鮮血,知道自己無法就這樣走出人頭攢動的銀座商場,更不想觸碰這裡的任何一件不屬于自己的衣物。
“另外,請盡快封鎖這裡,避免其他會員進入。有人死了。”
***
此時此刻,某布了帳的廢棄倉庫内
身穿教師制服的男人悠然自得地坐在一隻金屬桶上。他的一條腿自然彎曲,腳尖輕輕搭在桶蓋的邊緣,整個人向前傾,雙手背墊在下巴下方,仿佛一個厭倦了課堂的少年正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他的目光毫無緊張之色地落在了那個正在與一隻龐然大物激烈搏鬥的海膽頭男孩身上。
“小惠,你嘗過布西坊的糯米糍嗎?”男人漫不經心地問道,“最新推出的糯米糍真的是超——好吃,隊伍排得老長了。當然自己也可以做,不過蒸制和冷卻的過程确實挺麻煩的。自己做和排隊買所花費的時間差不多。所以呢……”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一旁說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像完全沒有意識到伏黑惠正在與一級咒靈激戰一樣。咒靈輕易地打飛了惠的“不知井底”,發出一片凄慘的蛙鳴。
“我知道了!知道了!”伏黑惠總是會被五條悟的話語分神,最後洩了力,被壓在了一個毛茸茸的咒靈手掌之下,他終于忍不住對着那個一臉輕松的男人吼道:“把這個家夥解決掉,我就幫你排隊!别廢話了,快點!”
“好啦。”五條悟微笑着站起身來,輕盈地向伏黑惠走來。伏黑惠沒有看到他有任何動作,隻見到對方解開了纏繞在臉上的繃帶,當那雙藍色的眼睛顯露出來的一瞬間,壓在他身上的咒靈的重量驟然消失了。
“小惠自己答應的哦。”五條悟俯下身來,誇張地對伏黑惠咧嘴一笑,“要三份!惠也可以帶一份回去給姐姐嘗嘗。女孩子應該會喜歡的。”
伏黑惠叛逆地“嘁”了一聲,但想到津美紀,他心裡還是默默地答應了。
得逞的五條悟自然很開心,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帶着笑意接起了電話。
“心情超好的五條悟答應随機抽一位幸運夥伴分享糯米糍哦,伊地知,你運氣不錯诶。”
“五條先生……”電話那頭傳來伊地知局促的聲音,“請來一趟銀座這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