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有一樣東西從那時起從未改變。
五條悟低下身,與坐在地上的夏油傑交會了視線。
“……傑。”
“……”
對五條悟來說,他是———
“……!”聽到五條悟這麼說,夏油傑不禁笑了。
“你最後好歹說些詛咒的話吧……”
五條悟沒有說話,夏油傑最終露出了安詳的表情。
“……小心點,不要輕易為一個沒有未來的女孩動心……否則,你又會失去珍視的人了……”
谷川月見的術式注定她不會有未來,夏油傑知道這一切,但他沒能來得及說,身體就因為體力耗盡徹底失去了生命體征。
直到最後,五條悟也沒有明白他的話。正如他們當初在新宿分别時他的發言一樣。
那些莫名其妙,不明不白……但終究令他印象深刻的話,總是以突兀的形式在離别的那一刻具象呈現在五條悟的眼前。
月見……
***
僅僅憑借咒力的攻擊,就能引發最基本且原始的火焰效果。然而月見改變了主意,放棄了這個念頭。
因為此刻,一團火焰已經悄然滋生,火舌貪婪地舔舐着周圍的空氣,逐漸擴張其領域。她站在不遠處,半隐于陰影之中,隻能隐約看見從牆的那一邊透過來的搖曳火光。這些光線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指撥動的琴弦,在她的眼眸中跳躍着,畫面觸目驚心。她很快便轉過身去,不忍再目睹這一幕。
月見原本打算在這裡處理掉夏油傑的遺體,但現在看來已無此必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本人做出了鄭重的選擇——為了不讓自己的軀殼落入惡人之手,也為了……為了能夠前往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希望你能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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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目
【2012年7月淩晨,東京郊區的聖言教堂】
寂靜的夜空中,一聲巨響撕裂了甯靜,塵土如同暴風雨般漫天飛揚,整座教堂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撕扯,開始崩塌。石塊和磚瓦如雨點般傾瀉而下,空氣中彌漫着厚重的塵埃氣息。木梁斷裂的聲音在轟鳴聲中回蕩,每一聲都像是對這甯靜夜晚的怒吼。
當一切似乎都要歸于寂靜之時,兩道身影從廢墟中艱難地掙紮而出。他們的衣物破爛不堪,沾滿了灰塵與泥土。其中一人攙扶着一位老者,盡管有咒力加持,仍不免受了些傷。
四周一片狼藉,曾經莊嚴的聖壇隻剩下殘垣斷壁,彩色玻璃窗碎片散落一地。兩人站穩了腳跟,環顧四周。除了那些已埋葬在廢墟下的教徒們,五條悟和精靈月見都不見了蹤影。
“樂岩寺校長,谷川小姐她……”陪伴樂岩寺前來教堂的親信,直到此刻才明白樂岩寺近一個月來調查精靈的原因。
原來谷川月見六年前就已經離世,如今的軀殼内寄宿着一個不知底細的精靈。而那本疑似屬于谷川月見的身前遺物——日記本,直接揭示了精靈與咒靈的真實面目。
樂岩寺嘉伸手裡緊握着的正是那本讓他心痛不已的筆記。
“我的孫女已經死了。”老者的聲音有些顫抖,“現在給我全力逮捕那個異物。”
“可五條先生那裡……”
“跟那個小鬼沒有關系。而且他也同意暫時監禁那個異物。”
也正因為在看完日記本後,五條悟妥協做出的這個決定,使得精靈趁着建築倒塌的混亂中逃走了。而教堂之所以會塌陷,是因為五條悟沒有當場殺死精靈,違背了教徒們的意願。他們早有準備,決心要在地下室與這個異物同歸于盡。
即便是咒術師,也無法輕視那些心存堅定信仰的教徒。他們将谷川月見的筆記本視為“《聖經》”,将她的字句奉作神聖的教條。因此,“消滅精靈”的遺願,他們甯死也要完成。
***
清晨的東京新宿
在這個時間點,原本擁擠的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完成任務後的夏油傑漫步在路邊,接聽了一個電話後,他的腳步戛然而止。
“傑,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新宿。出了什麼事?”夏油傑罕見地聽出五條悟語氣中的焦急。
“你先别動,等我過來再說。”
簡短的對話後,電話就挂斷了。
大約過了幾分鐘,一個身影出現在夏油傑的面前。
是五條悟。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呼吸急促,仿佛一直在奔跑,直到這一刻才得以停下。
夏油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不明白五條悟究竟有何種能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準确地找到他在新宿的位置。
這裡是他們過去常來的步行街,周圍的店鋪雖然還未營業,但也常常成為他們光顧的地方。
夏油傑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裡。
“傑,用戒指鎖定狗尾巴草的位置。隻有你能找到她。”
“怎麼……她逃走了嗎?”夏油傑還沒有弄清楚情況,手就已經被五條悟拉了起來,朝着未知的方向疾奔而去。
“喂,等等,我還沒……”
“邊跑邊定位,否則來不及。”五條悟一邊拉着夏油傑跑,一邊解釋:“我們找到了谷川小姐的筆記本。狗尾巴草以為我要監禁她,吓得逃跑了,現在連她的影子都找不到。她隐蔽氣息的能力很厲害。”
信息量有點大,但夏油傑根本來不及提問。他一邊跟着五條悟跑,一邊又要集中精力去搜索精靈月見的位置。
這種感覺有些糟糕,身體疲憊的同時精神也要加倍集中。但不知為何,在被拉起手的那一刻,好像有什麼久違的桎梏被打破了。
那是他無法言喻的,仿佛是某個輪回中的遺憾。
他們并不知道,在某一條世界線裡,曾經分道揚镳的兩人,彼此現在正朝着同一個方向奔跑。
“能把手放開嗎?被人看到兩個男人手拉手很尴尬。”
“等定位到狗尾巴草後我就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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