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很好。
愛美的釘崎,無聊的伏黑,替女孩子體恤搬滿身“戰利品”的虎杖。
吵架也好,抱怨也好,陰陽怪氣互怼幾句也有趣。
總而言之,活着就很好。
“找個地方看電影吧。我累了。”伏黑惠冷淡地建議,恨不得趕緊找個能坐下休息和精神放松的地方。坦白說,六個小時的閑逛真的不比祓除咒靈輕松多少。具體來說,兩者的折磨是在精神層面上的。
“看什麼?”
“最近有個新出的災難片,末日逃亡類的。”
“不是無人生還的結局嗎?”
“劇透可恥啊,伏黑!”
“要去看嗎?”
“……随便吧。”
“我可以啊!”
“谷川老師呢?”
“我不去了,有點累。”月見含笑着拒絕了,又習慣地叮囑了一句:“晚上記得早點回去。”
簡單道别後,月見就走出了商城。與釘崎不同,她沒買什麼東西,身上除了背了個挎包外十分輕松。
沒答應與他們一起看電影,單純是她不喜歡災難片。
對于那些未曾經曆過的人來說,災難片中的場景或許隻是虛構的故事;但對于月見而言,那些場景卻會讓她想起曾經親眼目睹的景象。
她看見過燒紅的天,泣血的月,同伴焦黑的屍骸,以及遍地稀碎的殘垣。
一切如曆曆在目,夢醒時分也從未忘卻。
那是真正的末日,涉谷……
***
月見撥通了伊地知先生的電話,得知他可能要半小時後才能趕到。于是,她決定在附近的廣場上稍作停留,這裡孩子們正在噴泉旁盡情嬉戲。同樣的場景,同一個地點,思緒仿佛倒流,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特殊日子。
那是2012年的12月21日,人們口中的“世界末日”,源于瑪雅文明著名的古老預言。那一天,她手心裡捧着戒指,做出了祈願的姿勢,在夕陽前絢麗的彩虹下與五條老師一同許下了心願。也正是在那天,她将其中一枚戒指交給了五條悟,就像把一柄珍貴的劍鞘交予了最可信賴之人,以此尋求心靈上的慰藉。
而現在,天空中并沒有出現彩虹,五條悟也不在她身邊,當然末日也沒有到來。月見從口袋裡掏出那枚戒指,在陽光照耀下,它散發着耀眼的光澤。正當她凝視着戒指,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時,突然注意到對面站着一位熟悉的人影,正靜靜地觀察着她這一瞬間的童心未泯。
“外公?”孩子氣的行為被對方盡收眼底,月見略帶羞澀地站起身,迎向他,“您怎麼會來東京……”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樂岩寺嘉伸語氣嚴肅地回答,“現在跟我一起去總監會大樓。”
***
同時,東京某處
“你托我調查的案子,我已經基本查了一遍。”宮野悠走在僻靜的小路上,不滿地向身旁的男人抱怨,“但你确定是這個人嗎?”
宮野悠心中充滿疑惑。五條悟為她整理了近期沖繩發生的一系列案件,希望從中能找到百鬼夜行後詛咒師們藏匿的線索,希望能找到與谷川家族有關聯的詛咒師。
由于之前未能如約将發現的詛咒師交給五條悟,中途被總監會截了胡,這是她的失誤。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宮野悠連續幾天不分晝夜地翻閱了所有新舊案件的記錄,并将其中的可疑之處一一彙報給了五條悟。
“據說這個人去年才搬到沖繩,通過販賣反季節的蔬菜和花卉賺了不少錢。”五條悟随意地說道,“這個月剛剛又搬到了東京,從事園藝工作,經他手的植物都生長得異常茂盛,即便是枯萎的也能重新煥發活力。看起來挺像是與花開相關的術式,但也有可能是一種操縱時間的能力。”
“我對你的行動力真是佩服。”宮野悠知道五條悟最近一直在外忙碌,心想即使告訴他自己發現了這條線索,也得等兩天才能處理。沒想到這人一回到東京,就立刻拉上她去尋找目标。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澤田木生。”
***
澤田家是一棟被綠植環繞的獨棟建築。他們按下門鈴,一位身材略為圓潤,打扮貴氣的小女孩走了出來。
多半是澤田木生的女兒,看起來被富養得很好的樣子。
鈴子十分驚訝,因為跟她打招呼的男人很好看,穿着幹淨的白T恤,氣質卻完全沒有被簡潔的款式遮蓋住半分。
“……啊,你要找的一定是爸爸吧?”
五條悟還沒說話,小女孩先開口:
“老家夥快死了哦,癌症晚期啦。早上他養的那隻野狗一直狂叫,吵得屋裡的人都不得安生。起來才發現他倒在玄關整個人一動不動,我估計是因為癌症惡化啊。真是麻煩,學生難得的假日诶,竟然一大早就要處理這種事。奶奶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屍體從床上拖下來很重诶,真會給人添堵。”
宮野悠不怎麼高興。五條悟沒有說話,他注意到,女孩身後似乎有一些人正在忙進忙出。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好了,你們走吧。我爸爸的病随時會死,我已經很傷腦筋了。要處理後事很麻煩啦,還要想辦法把狗扔掉诶。扔掉過幾次也會跑回來,固執地跟爸爸一樣。”
說完,小女孩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裡面傳來了動靜,有狗的叫聲,可憐呻吟了幾聲後,微弱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說———”面對閉門的主人,五條悟罕見地失去了再次敲門的興緻。
門開了,是被怪力踢的。沒有被蠻力砸穿,簡直謝天謝地。
伴随着一聲巨響,屋内的空氣瞬間凝固。這個家裡的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吓了一跳,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驚恐地看向門口。原本忙碌的氣氛頓時被打斷,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慌亂與不解。
“不好意思。”道歉的是五條悟,語氣像缺乏誠意那樣。
屋内一片狼藉,家具散落四處,似乎不久前這裡曾上演過一場混亂的劇目。小狗嗚咽了一聲,随即站起身,朝着五條悟為它敞開的大門飛奔離去。
在一個半開門的房間裡,一張簡陋的矮床上,躺着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顯然已經到了生命的邊緣。
五條悟與宮野悠踏入房間,眼中迅速掠過這一幕幕景象。
感受到了異常咒力的氣息,床上的男人看向門開的方向。
“五條悟……”
他認出了這個私闖民宅的家夥。咒術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是身為詛咒師的他避之不及的對象。
然而,此刻卻是例外。
“澤田木生是吧?”
“……是。”男人虛弱地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五條悟沒有回答,面色平靜,男人笑了一下,得逞的笑容皺在幹巴巴的臉上。“……谷川家那隻雛鳥的術式,我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