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話畢,門就從外面推開了。
“月見怎麼樣了?”五條悟走進來,目光落在月見身上。
“無礙。還有點腦震蕩的症狀,你别晃她就不會有事。”
“硝子還有心情開玩笑,看樣子月見已經沒事了。”
“我沒事啦,稍微休息兩天就……嗯?”月見注意到五條悟把藥櫥前擺放的椅子推到靠近她的床沿。
“硝子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和月見說。”他一邊下“逐客令”,不等對方回應,身體已經坐下來了。
後來也等不到什麼答複。門識趣地砰的一聲關上。硝子離開後,這裡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以前有出現這種情況嗎?”五條悟問她,“被高層派去做超出實力等級的任務,安排禅院直哉表面協助,實則暗害你這種事。”
他很少會過問她過去世界線上經曆的事,而且還是如此直白的口吻。一反常态的五條悟令月見有些困惑,她遲疑地開口:“有過,但那時候他們的下手對象并不是我,而是被他們視為宿傩容器的虎杖同學。”
“是嘛。”
“嗯,因為我攬下了那次本該由虎杖他們完成的少年院的任務,所以這個懲罰陰差陽錯地落到了我身上。”月見可能猜到五條悟接下來會說什麼,有意識地補了一句:“他們就隻會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做很多招人恨的無用功,但我們也都不是傻子,才不可能輕易死掉。”
五條悟聽了沒立刻接話,注視她一會兒後忽然笑了:“和月見同學的相處中總是能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啊。”
“……”
“心情也會被及時照顧。我原本以為隻有我是最會為學生操心的那個。”
“老師……”
“是想說"一切都不是五條老師的責任吧"。老師能體會的到啦。”五條悟經常下意識地對乖學生獎勵摸頭殺,但硝子頗具先見之明的話提醒他放棄了可能加深她腦震蕩不适的舉動。
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的五條老師心情不怎麼好。
是因為她被高層設計險些出事嗎?
多半是包含這樣的理由,但好像那不是全部。
“老師比任何人都要忙碌。”月見對他說,“如果要老師因為工作奔波,無法分身處理所有因外部勢力介入的困局而受到指責。像這樣強加了對好人道德綁架的言論本來就很不公平。”
聽到一向含蓄的月見說出這樣直白又帶有明顯偏向性的話,五條悟難得頓了一下。而在這個間隙,月見又多說了一句:“所以我才會出現在老師身邊,想在老師無暇分心的時候幫着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那麼月見還想做什麼呢?”話題終于引渡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上面。“我記得月見說起過,使用回溯的力量是因為想要在2018年底救一個人。就是今年吧,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今天是怎麼了……
一向希望她忘卻過去,在現實的世界線裡好好生活的五條悟,今天一直在牽引她過去的記憶。不知刻意與否,他問出了她最難以啟齒回答的問題。
“嗯,是的……”
“現在突然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
月見沒有立刻直接回答,蓋在被子下面的手有些慌張地拽緊病号服的衣角。
“為什麼呢?”她好奇問道:“除了剛入學接惠的路上,你問過我,但也沒有執意想要知道……”
“我也想為月見同學做些事不行嗎?”五條悟打斷她,“覺得早就應該問一下,然後替月見保護那個人直到災難過去。”
五條悟沒有告訴她,她的術式可能帶給她無法承受的後果。如果澤田木生沒有說謊,那麼她的術式便可能是“一經發動就無法停下來”的詛咒。讓她陷入無限回溯的循環裡去救一個她無法改變命運的人,這對她簡直堪稱殘忍。
他不鼓勵她過多地去幹涉他人的命運,但如果這件事可以像外力打破因果律那樣得以解決的話,他會想要成為那個外力。
“月見放心把這件事交給老師去做。”五條悟放緩了嚴肅的語氣,換上一種哄小孩般的溫柔語調:“老師答應你一定超水平完成任務。怎麼樣?”
這件事終于還是隐瞞不住。
而事實上月見本就抱着“隻要他不問起,她就不是非要主動提及”的想法。而一旦他想知道真相,那麼她也不願找借口欺騙他。
“……老師還記得,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嗎?”月見垂眸,回憶那時候刻意避免直白回答的答案。
“記得。”五條悟說,“你說不是戀人,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是很令人費解的回答诶,像是要去救一個從天而降的過路人。”
才不是什麼從天而降……月見注視着他,神情認真。五條悟見過她這樣的眼神,她紅着眼從睡在椅子上的夢裡醒來,他為她親手摘去自己眼罩的那一次,她也是這樣看着他,似乎想要一直看下去般地投入。
“其實,這個人很早就在我身邊了。”月見的話語溫柔卻堅定,身體微微前傾,背離了靠枕。她的手緩緩伸向他,在距離他的臉頰僅有幾厘米的地方停頓了幾秒。随後手指輕柔地向上移動。這一次,她毫不遲疑地取下了他的墨鏡。
露出來的那雙不可思議的藍色眼睛,初見時便令她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此刻再次映入眼簾 ,無數個時空交錯的瞬間湧現腦中。具體是第幾次回溯的畫面,早已對她不再重要。
“是老師……”她給了他答案,目光堅定不移地與他對視,“……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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