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線
*三周目
【2018年9月,東京咒術高專校】
“這不像你的作風。”
夜蛾正道面前的辦公桌上鋪了一疊文件,他簽完最後一個字後,揉着微突跳動的太陽穴,轉向沙發:“未免太過了吧。”
“協會的人又在嚼舌根了嗎?”五條悟仰頭陷在皮質靠墊裡,雙腳不規矩地撂到矮茶幾上。
“不至于吧,”他缺乏誠意地感慨說,“那幫老家夥連交出一個咒術師給我幫忙都不情不願,我會很受傷的啊。”
受傷的到底是誰啊……
“協會的人讓我代為轉達。”夜蛾正道說,“上個月你對協會助理動手的事,他們考慮到你隻是一時沖動,深思熟慮後決定寬赦你的過錯。悟……”
五條悟諷刺地笑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好像是聽到了上位者自以為了不起的發言,他回憶了一會兒,很快接話:“那幫家夥求饒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到此為止。”
“本來也沒打算糾纏下去。”他說,“我可是擺出息事甯人的态度,才讓老家夥們同意簽字的。”
“真的沒有再動用武力?”
“不信的話,校長可以去問他們。”
今夜的五條悟看上去有些疲憊。他的後頸完全陷入沙發褶皺裡,高專制服立領遮住下半張臉。此時的他少了幾分淩厲,露出在夜蛾校長面前難得放下玩鬧的狀态。
“我有點不明白。”夜蛾正道毫不避諱地問,“被針對的不隻有月見。明天的交流會上,對【宿傩的容器】心存顧慮的人都會露出獠牙。”
“是的。”五條悟說,“我相信悠仁可以應付。”
“月見的資質并不比那孩子差。”
“月見很優秀,能力完全不需要我的特殊照顧。”五條悟不以為意地冷笑道,“所以才會傳出"五條悟以職務之便對中意女生圖謀不軌"的流言吧。”
“請你認真一點。”夜蛾校長用稍帶嚴厲的口吻問他,“連月見也不惜破壞名譽,願意接受那枚戒指的理由是什麼?”
“監護啊。”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咒術界現在沒人不知道這對咒具的作用吧。”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咒具的效果會随着目标距離遠近存在偏差。我不能讓協會那些人趁我出差,把月見調遣到更遠的地方進行任務。”五條悟低頭,目光落在戒指上,藍色的咒力如流星劃過銀河一般,感受到某個越來越近的身影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動。于是他收起了纨绔,簡單低聲補充了一句:“我擔心咒具失效,會找不到她。”
一向有恃無恐,不可一世的特級咒術師,夜蛾正道很少從他的口中聽到過“擔心”這個詞彙。
如果是能讓遊刃有餘的五條悟産生動搖的事,那多半不會是一件簡單到可以随便糊弄過去的男女八卦。
“……你們究竟隐瞞了什麼?”
“我調查到百鬼夜行後逃離在外的詛咒師,裡面混有谷川家祖輩的親戚。從那個人口中,我得知了月見術式的真相。”
“很棘手嗎?”
“無盡循環。”五條悟隻說了這四個字,“夠了吧,已經是可以拍成恐怖片的素材了。”
夜蛾正道一時語塞。張了張口,又重新閉上。過了會兒,他眉頭緊鎖,理清思緒後終于開口:“消息來源未必可靠。”
“我也希望是錯的,校長。”
“是自動觸發機制嗎?”
“這幾天通過咒具,我跟月見産生了更加深層的連接。”他面無表情地說,“很細膩地感受過她的咒力流動。值得慶幸的一點,是我沒有感應到任何施加在她術式上的外物幹擾。”
“可以排除憑空發動的詛咒嗎?”
“也許……”五條悟欲言又止,但更麻煩的還有一件事,“加上前幾年去沖繩那次的調查,谷川家遠方親戚家的孩子猝死溺亡的事故。我猜測,那孩子有可能是在經曆了短時間内多次回溯的過程中才死亡的。”
說到這裡,兩個人都沉默了。
五條悟偏過頭,冷淡的外表下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他才發出最先打破沉默的輕歎,繼續說:“谷川家祖上出現過的幾例猝死案件,如果死亡是回溯的最終結果也未可知。”
……怎麼會這樣。
在夜蛾正道打算多問些細節之前,他看見他的學生低頭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中的戒指,冷冽又有些不近人情的非人感再一次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最早一次,是在十年前得知夏油傑叛逃燒村的教學樓回廊。
最近一次,是在去年百鬼夜行當天被夕陽染紅的教室窗台邊。
而這一次,他的學生一如既往地沒有選擇沉淪,也不甘于沉默。
“回溯這種事,我們不會有任何感覺。”他聽見五條悟用仿佛自言自語的語氣說,“就算現在還記得,一旦月見再經曆一次回溯,所有的情緒理所當然地自動清裆,那時候的五條悟也不會有任何愧疚吧。依舊像再來一次那樣,開心地将她收為學生,自以為是地教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