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輕點屏幕,郵件内容迅速展開。密密麻麻的名單和行程數據映入眼簾。目光飛快浏覽,手指在屏幕上很快滑動,閱讀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同時,工作人員的催促聲從身邊傳來:“先生,請您盡快通過安檢,航班即将起飛……”
“好的,知道了。”他頭也不擡地含笑答複。
忽然,他的手指頓了一下,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墨鏡後的瞳孔微微收縮,一個突兀的名字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
“先生,請您……”工作人員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而當工作人員再次擡頭時,卻傻了眼。剛才還在排隊準備安檢的男人突然就不見了,仿佛在他面前憑空消失了一樣。
工作人員四處張望了一下,卻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形象矚目的男人。
而原地隻留下了對方的行李箱,四隻輪子還在微微晃動。
***
此時此刻,東京郊外的墓地
初秋開始,暮色沉澱得一天比一天更早。女孩晚到墓地一步,細雨先一步落下,以至于在她抵達的時候,她的父親已經撐着黑色的大傘,靜靜地站在墓地前面等她。
約在這裡見面,是他們父女倆約定俗成的默契。或者說,如果谷川家主想要見他的不孝女一面,就隻能勉強答應對方這個要求。
或許墓地裡的女主人想要見這個男人一面————出于這個原因,谷川月見才會答應來這裡赴約。否則她知道,這個男人永遠也不會再踏入這裡一步。
已經多少年沒見了呢?父親……
她遠遠走來,男人的背影在微雨的暗暮中有些模糊。他穿着的家主服飾好像還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但那不代表他不是個喜新厭舊之人。
如果不是在母親死後半年,他就把快要生産的陌生女人帶回家;
如果不是不顧她意願,揚言即便是以強迫的方式都要将她嫁入禅院家;
如果不是為了籠絡高層,将她與精靈的秘密透露出去,置她于衆矢之的,被高層诘問……
如果沒有這些,她也願意自欺欺人,假裝父親曾愛過墓地下面那具冰冷的屍體,假裝自己十歲前感受到的父愛都是真切的。
“種子終究還是開不出花來啊,父親。”
代替違心的寒暄,月見走到男人身側,低頭注視墓前寸草不生的泥土。
外公早年在這裡撒下了母親最愛的月見花種子。但聽說墓地裡有冤魂,煞氣重,容不下活物。
“我拜訪了五條家。”
果不其然,這就是她父親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開門見山地表達來意,這樣也好。
“沒有這個必要。”
“五條家的長老們聽了我的提議,還挺滿意的。”
這時候,月見側身擡頭看他。黑色的大傘打下大半陰影,遮住了他的半邊臉。聲音是他,側臉也是他,但那種陌生感卻讓她心頭一緊。
“如果你可以自如使用回溯的術式,對于五條家有百利而無一害。長老們精明得很,自然知道這是比穩賺不賠的買賣。”男人暗示道,“但是,五條家真正做主的可不是那幫老東西。”
“很遺憾。我無法使用術式,父親搞錯了。”
男人扯起一抹笑容,那笑容裡帶着幾分譏諷和試探:“事到如今,你還要隐瞞我嗎?”
“如果您是聽了高層的蠱惑……”
“這是第幾次了?”
“……”他是在套話嗎?月見不疾不徐地堅持,“我沒有使用過回溯。”
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她的胸口堵得發悶。遠處的山巒閃了一下,随後悶雷聲響起。閃電的刹那,打亮了男人的臉龐。随之而來的是咒具出鞘的聲音,尖銳而冰冷。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将劍指向自己的父親,但閃電亮起的刹那,她毫不猶豫地砍了下去。
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本能的行動代替猶豫,她已經無法思考了。
手中的咒具微微顫抖,刀刃上還殘留着被斬斷的袖袍碎片。她的目光狠狠盯着幾米外的男人。
“你不是他。”月見的聲音冷得像冰,握着咒具的手卻愈發用力,指節泛白。
“真是敏銳,行動也很果決。”
男人慢條斯理,安然無恙地收起傘。一道猙獰又崎岖的縫合線醜陋地暴露在她眼裡,紋路略微有弧度,像一抹詭異的笑容,刻在她父親的額頭上,刺眼得讓人作嘔。
“來見自己的父親也要攜帶咒具。看來谷川家主得不到自己女兒的半點信任。”男人優雅又古怪地微笑起來,聲音裡帶着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嘲諷,“他到死也不會瞑目。你說是吧?谷川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