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岚的動作卻沒有分毫遲疑,他将長青再次攤開來,用手指沿着那層由血迹形成的花紋慢慢摩挲,深青色的氣息從指尖透進長青碧綠的鱗片之下,使那層血線變得越發明亮起來,在月光下散發出妖異莫測的光芒。
這時距離青岚開始契約長青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正是月上中天,陰氣最盛之時。
肉眼不可見的蠱氣順着青岚的氣息一層層地滲入長青的身體中,在血紅色的花紋旁勾勒出淺灰色的印記。
月光照在青岚的身上,顯得無比冷清。
但青岚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将長青最後一次放在紫斑竹杯的邊沿,這時隻杯底還剩下淺淺一層玉樓春。
他通過契約向長青傳達着不可違逆的命令:“喝。”
長青晃動着身體,已經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甚至難以感知完全自己的身體,控制身上肌肉的扭動。
它想要拒絕,但它不敢拒絕,它也沒有資格拒絕。
如果是蠱師的命令,就算是死亡,蠱蟲也應當甘之如饴。
于是長青隻能顫抖着緩慢地挪動着身體,沿着杯壁彎彎扭扭地向下,控制着蛇吻旁的肌肉艱難地蠕動,異常艱辛地綴飲着杯底的酒液。
青岚隻冷眼瞧着。
長青搖搖晃晃地按照命令飲完最後一點酒液,卻無力再攀上青岚的手臂,隻好任由身體癱倒在紫斑竹杯的杯底,将自己團成杯裡綠色的點心。
青岚遞上最後一份靈物包。
長青張開嘴,乖巧地将靈物包吞下,它已經非常撐了。
青岚眯着眸子看着吐信的長青,眼底泛起閃爍的寒光。
謝驚風算得非常精準,這些靈物的用量基本上卡死了長青所能接受的最大靈氣數量。
如果按照和緩些的蘊養方法,青岚現在就可以将長青收進蠱池,用氣息包裹它,在幫助它消化的同時再一層一層的加深契約,引導長青的潛力。
但當長青選擇試探和反抗的時候,這種溫和的蘊養方式就不可能再被采用。
蠱師的手段從來不是以德報怨,蠱蟲隻會将包容和退讓當成軟弱可欺。
所以這第一次的蘊養,必然是慘烈的疼痛和馴服,直到磨平蠱蟲所有的棱角。
青岚看着長青無意識地讨好的輕蹭,無聲地笑了笑。
長青背腹上的花紋密密麻麻,紅色與灰色交錯,将碧綠死死束縛在牢網之中,深入骨髓,掙脫不得。
長青依舊無知無覺,就像所有被陷阱捕捉前的獵物。
青岚額前的碎發輕輕拂過長青的身體,這是蠱師最後的溫柔。
然後,青岚張開左手,再次死死捏住長青的蛇頭,用右手一寸寸的撫過長青的身體,蠱師的氣息順着血液凝成的印記深深侵入長風的身體之中,恍若剝皮抽筋,剜心刮鱗,活生生使蠱蟲從暈眩中疼醒過來,再疼暈過去。
長青瘋狂的抽搐、纏繞,死死勒住青岚的手臂,勒出深紫色的痕迹。
冷汗從青岚的頭上細細密密地冒出來,但長風隻是低垂着眉眼,面色仍舊溫和平靜。
他掐住長青的左手分毫未動,半點力也不曾松。
而他右手則是極慢又極穩的一寸寸拉開長青,将自身的氣息送進長青體内,引導着血液凝成的花紋刻入長青每一寸肌膚毛發,将那鮮紅的血色凝固成永不褪色的印記,清楚地宣示主從的位置和上下的尊卑。
長青死去活來,但無法掙脫,扼住他的那隻手仿佛不可撼動的山嶽,将永遠在記憶裡用最慘烈的疼痛提醒它永恒的馴服。
青岚撫過長青的身體的最後一寸,然後任由蛇尾無力地垂下,又讨好地勾搭着他的手臂。
長青的意志早已潰散,隻瘋狂地通過契約向青岚傳遞出臣服的念頭。
青岚将長青拎起來,就着月光細細看着它身上的花紋,暗紅色的紋路順着長青的脊骨綿延,周圍交織着深青色和灰色和繁複紋路,牢牢地将蠱蟲碧綠的身體縛住。
這是蠱師給蠱蟲下的蠱印。
無可掙脫。
永遠臣服。
青岚看着長青失去光彩的眼睛,感受着蠱蟲馴服的氣息,扯出個牽強的笑容來,複将長青按在胸口,氣息一卷,将它收了回去。
蠱池中還是一片空茫,青岚咬了咬牙,又擠出一些氣息,填補了蠱池靈氣的空缺。
做完這一切,青岚才淺淡地擡起了眼睛,恭敬地看向謝驚風。
按照他過往的經驗,他可能還需要為自己當時輕易的沉淪付出一些慘烈的代價。
但或許不會?他有些模糊的意識好像在提醒他,現在好像已經不一樣了。
但有什麼不一樣的?青岚想不出來,他确實已經力竭,腦子也不大轉得動了。
青岚睜着眼睛,最後用力地朝謝驚風擺出個乖巧的笑來,卻終于脫力暈倒在疾步走來的師父的手臂中。
他左手無力地垂下,上面滿是青紫交錯的痕迹,指尖不自覺地顫抖着,白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