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星坐跨國飛機也會累,回到家先昏沉沉的睡了一覺,醒來後吃了點東西,也不管是不是到了再次睡覺的時候,直接就去了實驗室那邊。
呆子今日不在。
他把表的芯片拆出來,沒壞。
電池也沒壞。
他翻出表的資料,厚厚的一沓,在第13頁12行發現,“離開綁定者三月及以上,進入封閉模式。”
怎麼解開呢?
這個得找呆子。
為什麼要解開呢?
許嘉星沒在意這個問題,老爺子的電話打來,探親任務重啊。
得備厚禮相請。
醫院。
許赴知奪權成功後,老爺子就發病住院了,也幸好他有些積蓄,兒子又是親生的,否則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被推進手術室那天。
小兒子不知去處,孫女從富家千金搖身一變欠債流亡人,而自己最厭惡的兒子徹底掌權,他的兒子帶着世上獨一無二的寶貝兒來見他,也不知道白頭發已寥寥無幾的老爺子,此時此刻,會不會再次孤零零地被推進手術室。
不會的。
他沒資格進那神聖的地方第二次。
許嘉星想。
外公說,傾羽的車禍不是天意,是人為。
恰好,他所經曆的那場大火,也不是普通的燃油爆炸。
他那時躲在某個小醫院裡,整日躺着,信到手上時已過去二月有餘,而信封裡不隻有一封家書,還有一封遺書。
名下所有企業股份,贈予外孫許嘉星。
許嘉星安靜地坐在病床邊,冷漠地看着護士給孱弱的老頭喂湯。
“爺爺。”
老爺子一隻手慢慢地推開碗,護士會意,收拾好東西把門帶上了,留給爺孫兩人單獨說話的機會。
許嘉星瞥了一眼牆角。
四個牆角,四個360 °無死角的遙控器正冒着綠色的光,小幅度的轉動。
可能不止四個呢,畢竟這老貨這麼惜命。
“嘉星,咳……咳咳,這些年,去哪裡了?怎麼……這麼久不來…來看爺爺啊?”
蒼老的聲音被病魔久久糾纏,也不用機器去測,大抵就能知道,時日無多。
何不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來接受一場從未見過的驚喜。
許嘉星藏住眼底的冷笑,機器人是不能送了,但他還準備了第二個禮物。
他裝模作樣的回答老人的問題,就如他故作鎮定眼珠在不經意間飛快轉動時一樣,許家人一脈相承的虛假,在這兒,全都顯露。
*
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煙花在不為人知到角落悄悄綻放。
在安靜無星的夜晚,絢爛寂寞、無聲墜落。
17安靜的躺在書桌上,許嘉星就這麼坐着看窗外遠處閃爍朦胧的彩燈,再過幾天,這兒的什麼燈啊樹啊,全都是紅色的,比人家結婚還要喜慶。
紅色漫天鋪地的世界裡,阖家得團圓,吉祥盼如意。
不會有什麼比“年“還懂得紅色的真谛了。
許嘉星調出屏幕,屏幕裡的人老人正和他一樣呢,張望着能看見的唯一遠方。
他是不是想等來哪怕一個,是兒子女兒也好是孫子孫女也罷,隻要肯來一個,這單獨的病房都不會顯得那麼空落落的。
此時,房門被敲響。
“嘉星。怎麼不開燈?”許赴知路過。
許嘉星切了購物軟件,等走到門前才摁下遙控器上的某個按鍵,随着房門打開那瞬間,偏黃的燈光充斥整個房間,過亮的光迫使他眯了眯眼,許赴知以為他剛睡覺了,說:“怎麼今天睡的這麼早?”
“沒睡呢。”
許赴知看見那個購物頁面了。
“找我什麼事?”許嘉星關了手機,卻沒打算讓許赴知進來坐坐。
許赴知也很感慨,要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父子二人第一次兩個人一起過年呢,七年前不是許赴知在忙,沒時間回家就是許嘉星剛好有事,家裡阿姨也要回家過年,所以每到這個時候,這個房子總是很空,甚至可以說是很新。
沒什麼人煙味兒。
難說是年紀漸長的原因還是太累了的原因,總之,今年底他是不會去加班的,這世上也不會有理由讓他去做一些多餘的沒必要的工作了。
“新年新氣象嘛,也不知道辦些什麼東西來過年好。爸爸有個想法,買個大點兒的魚缸,占占地,就是不知道放哪裡好,一樓,二樓?還是說幹脆買兩個……”
他似乎又覺得自己意義并不怎麼樣,輕微地皺着眉,好像是忘記什麼了。
許嘉星直覺得再等一會才能結束這場不知道聊什麼的父子間的對話。
能聊,但是許嘉星這下真的困了。
冬天,适合冬眠。
尤其是他,最适合了。
也不知道許赴知轉了多少個彎子,才轉到正題,說要找人在傾羽那裡種花修魚塘,打造成一個景區,這樣她就不會整日無趣了。
他想說的話繞了八百個彎,而許嘉星要知道他說了什麼,還得繞六千四百的個彎,這是一項體力活,他不熱衷于此。
所以他猜,不是長眠不醒的母親覺得無趣了,而是他的這位髯鬓斑白的父親,在害怕。
許嘉星不禁疑心他看到了時間,看見它們流去,比自己的生命流得更快一點,而他看起來還沒這麼老,可能是基因的優待吧。
不過他确實到了普通父母催婚操心,碎碎叨叨的年紀了,要是這時候不多聽聽他講話,以後聽不懂他的風言風語了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