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空曠的四周一片荒涼,腳下的黃泥古道被馬蹄踩出印子,放眼望去,群山籠罩着函谷關,形成天然屏障,模糊在一片淡淡的霧氣中,道路兩旁荒草枯枝無數,偶爾有一兩聲蟲鳴,晚風拂過,留下草木瑟瑟的聲音。
一片枯葉随着風晃晃悠悠沾到許笙頭頂挂住,潔白如玉的手指将殘破的枯葉拈下,再碾碎,消逝在空中。
許笙一臉懵逼的瞧霍長棄那麼嚴肅,有大事發生的樣子,在腦海裡反複敲擊系統,查詢是否最近有任務。可是系統并沒有給出任何危險警報和任務。
直至他們依稀看見城牆門,許笙還有些惴惴不安的。
“霍大哥,到底什麼事啊?”
見許笙如此小心翼翼的沒有,霍長棄什麼還沒說,心就軟了幾分。
到底是個少年,也許以往嚣張跋扈慣了,如今這副模樣卻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霍長棄猶豫再三,“我……”
話還沒說出口,眼前的少年鼓起勇氣率先打斷了他的拒絕,“霍大哥,對不起!”
霍長棄一愣,“為何道歉?”
“我也不知道……”許笙煩惱地撓了撓腦袋,霍長棄這幅冷峻的樣子是太吓人了,難道他知道了自己私下的小動作?
他打算從小事入手,一點點把霍長棄的形象從衆人眼裡掰回來,可是沒想過霍長棄願不願意這樣暴露在大衆眼前。
畢竟按照霍長棄平時的風格,是很沉默安靜的,萬一他本就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過多的出現在衆人口中怎麼辦?
“你是不是知道我找玄一他們送藥了?還是我跟他們說得太多了?你不喜歡别人知道你的私事,确實,這是你的隐私,是我不對,”許笙有些着急地說,“我不是想多幹涉你的事情,隻是……”
“無妨。”霍長棄心下一軟,即使他不明白許笙為什麼要私下替他拉攏暗雲騎,但這份關心和真誠不是假的。
“我并沒有生氣。”霍長棄難得耐心道,“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我好。”
許笙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你不會覺得我多管閑事嗎?”
霍長棄嘴角帶了一絲笑意,深邃的眉眼中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好像一個溫柔的大哥哥在安撫以為自己做錯事情的小朋友,微涼的嗓音輕得像風,“沒有,是我該謝謝你,你很好。”
夕陽殘血,原本蕭瑟的曠野好像因為霍長棄俊美的容顔和眼底的溫柔顯得朦胧起來。
許笙心口一震,莫名有些不敢看霍長棄,目光躲閃着,隽秀的小臉染了幾分淺淺的紅,“你,你沒生氣就好。”
霍長棄見許笙這樣,也莫名的跟着拘謹起來。
他,他竟這般怕自己生氣嗎?
“其實,不用做這些事。”霍長棄想了想,還是打算暗示一下許笙,“我也沒想過需要他們擁護。”
“你是不需要,但是他們不能無視你所做的一切。”許笙知道霍長棄沒生氣後,心中大石放下,說話也跟着利索起來,眼睛透着靈動的光,活潑而溫暖。
“你做了好事,就應該讓人知道。不然他們隻會假裝看不到你的所作所為,然後剝削你。”
“認為你做的一切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利用你的付出給自己的懶惰惡劣找借口,憑什麼你就應該做個被剝削的羔羊?”
“然後衆人不明所以的站在你的血肉上為别人歡呼,從來不想想自己現在還能完完整整站在這裡侃侃而談的資格來自哪裡?”
“别說什麼英雄就是沉默庇護所有人的這些屁話,英雄就應該得到應有的稱贊!那是本就屬于英雄的榮光!”
霍長棄心中一陣震蕩。
眼前自信張揚的許笙好像發着光,讓他覺得刺目,應該避開,可他卻仍然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許笙闡述的合情合理,其實不止為了攻略霍長棄,他本來就有些為霍長棄叫屈。
特别在擁有原身的記憶後,他時常想,憑什麼命運對霍長棄如此不公呢?
僅僅因為血統,就備受歧視着長大,付出真心得到的都是尖刀,一刀一刀劃在他的心口。
接受過現代教育的許笙無法容忍這樣冷漠殘酷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霍大哥,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虛名,可是我不想别人再誤解你了。”許笙認真道。
他執着而真誠的表情是霍長棄從沒在任何人臉上見過的。
這樣的表情,隻是為了他。
就好像把他這樣低等,不該出生的孽種當作什麼奇珍異寶,萬般小心的放在手心呵護。
霍長棄根本無法拒絕這樣的許笙。
所有組織好拒絕的語言,玄一關于許笙往事的提點,這一刻都從他的腦海裡消失了,隻剩下許笙那雙溫暖而明亮的雙眸,認真的盯着他,告訴他,“我不想别人再誤解你了。”
霍長棄不明白,難道久經風月的纨绔子弟真的會這樣哄人嗎?
如果這些都是花言巧語,那霍長棄隻覺得歎服,怪不得有人會為了這些情-人間的愛語義無反顧。
……
直至回到城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因為打仗的緣故,城内一黑天就沒什麼人,家家戶戶關緊房門,街上隻有零星巡視的火把,和遠遠傳來的幾聲狗吠。
兩人并排走在蕭索的大街上,霍長棄也沒有把拒絕說出口。
“哎呀!”
霍長棄回神,攬過快要摔倒的許笙的腰,見他站穩迅速放手。
“小心走路。”
“嘿嘿,謝謝霍大哥。”許笙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有夜盲症,天一黑就不怎麼看得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