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

一時之間整個營帳裡的空氣都有些凝滞，霍長棄雙眸晦暗不明，緊緊盯着許笙，心裡不知是不想忽略還是害怕看到許笙臉上對他産生哪怕一絲的厭惡和質疑。

他想解釋，可是這代表着他将把自己對許笙全盤托出，也代表着他徹底沒有機會遠離許笙。

更代表着，許笙将被他徹底拖入他多年的陰暗和負面中，也許許笙會發現他心目中的霍長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不是他為之傾倒的，沉默的，可靠的，他眼中是大英雄的霍長棄。

真正的霍長棄，陰郁，充滿憤恨，仇視所有人，企圖毀滅所有人……

如果許笙知道了……

霍長棄從沒想過他的人生還有自己不敢想象的後果，他甚至不願意去面對。

不行，他不能讓許笙知道真是的他是什麼樣子，至少現在不行。

如果要審判他，要徹底遠離他，霍長棄垂下卷翹的睫毛，心裡已經有了決定，至少等他這次回來再讓他和許笙說分道揚镳吧。

許笙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許笙，霍長棄也依舊可以做那個計劃一切毀滅的霍長棄。

霍長棄擡起眼睛，深邃的雙眸深不見底，“我……”

“但是沒關系。”

霍長棄一愣，對上許笙澄澈的杏眼，那裡面沒有一絲厭惡，恐懼，隻有霍長棄看不懂的幹淨和平靜。

許笙又不傻，以他對前世霍長棄的了解，霍長棄絕對不打無準備的仗，這次突襲那麼簡單就讓霍長棄答應了，一定不一般。

而且許笙在進中軍大帳前稍微駐足了一會兒，恰好聽見梁有知推薦給霍長棄兩位副将的話，那瞬間許笙就懷疑起來，後來一切就說的通了。

他最開始以為霍長棄還沒有黑化，是因為在重傷之後被送去當人質後才對世人開始産生仇恨。

事實上哪有這麼突兀呢，仇恨都是一點一滴累積的，霍長棄不是神，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蟄伏這麼多年，要在那樣爹不疼娘不愛兄弟姐妹各個想淩-辱他想殺他的環境下全須全尾的長大，甚至還長成這般武藝高強深不可測的模樣，絕對不是任由自己擺爛放棄的人做得到的。

恐怕當時将重傷的他送入敵國，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絕不是他開始仇恨的理由。

他在仇恨中呼吸，也在仇恨中成長。

許笙莫名有些心疼。

霍長棄受過的罪，遠比他所知道的還要多得多，隻是這些罪孽都被掩蓋在所有參與過傷害他的人的記憶中，世人看不到甚至還對他唾棄厭惡。

許笙看着霍長棄，認真的說，“我知道你還有許多瞞着我的事情，但沒有關系。你也可以一直不告訴我，也沒有關系。”

“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你有多大的秘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認識的霍長棄，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你也不要因為我改變你想做的事情，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看着霍長棄俊美的臉上頭一次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許笙倒覺得有趣極了，笑着伸-出手彈了一下霍長棄高挺的鼻梁，鼻子朝天氣哼哼的樣子，“不過嘛，我剛才還是很生氣！你早說跟梁有知有……”

許笙話還沒說完，一片微涼的皮膚覆上了他剛剛彈過霍長棄鼻梁的手，強勢的将他的手指分開，牢牢插了進去，緊緊抓住。

那是霍長棄的手，他太用力的緊緊抓住許笙的手了，用力到許笙覺得自己的手骨都快被他給捏碎。

“你不生氣？”霍長棄的聲音不再像往常那樣與世無争的平淡，反而低沉嘶啞起來，就好像妖魔剝開了所有面具，露-出了本來地獄般的模樣，“我騙了你。”

“生氣啊，被人騙了怎麼會不生氣。”許笙看着自己快被捏碎了的手指，試探性地動了動，立馬得到對方更加深刻的力度。許笙歎口氣，用無奈且包容的聲音說，“不過一想到是你，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

許笙坦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本來就有權利選擇是否要告訴任何人。”

“既然你不想告訴我，我當然不會逼你，我隻會更加努力。”

霍長棄緊緊盯着許笙的雙眸，低啞道，“努力什麼。”

許笙朝他一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握住霍長棄緊緊抓着他的手，“努力成為你選擇的那個人咯！”

砰砰、砰砰。

霍長棄覺得自己的心髒好難受。

一直加快，一直加快，快得他都快呼吸不了。

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他一旦情緒失控，耳邊總會想起一個女人瘋狂的喊叫和辱罵，讓他越來越頭疼，越來越難受，直到經脈混亂，眼前一片黑暗，血氣上湧吐-出黑血才能稍稍緩解。

那個女人像他的魔咒，一直纏繞着他，不肯放過他。

現在好像是那個女人要出現的前兆，他又覺得自己要失控了，可是熟悉的瘋狂沒有出現，耳邊卻響起許笙的聲音，不斷的重複，不斷的說着讓他好慌亂，好無措的話。

“努力成為你選擇的那個人咯！”

“一想到是你，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

“霍長棄，你最重要。”

他想逃離，這樣的溫柔會讓他沉-淪，讓他堕-落，讓他忘記仇恨。

他怎麼能忘！他一定要所有人付出他們的代價！哪怕不惜一切的成為世人痛恨的對象。

可是他無法放手，他怎麼能放手，這是他人生中僅有的，罕見的，他所見過的最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