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賢進入室内,那雙鷹眼由暗暗的探視轉變為了更明目張膽的觀察。
“你救了我。”男人的嘴上這麼說着,目光卻毫不遮掩地停留在路威賢的鹿角上,“你曾經參與過實驗?”
實驗……
是了,目前獸種還在研發階段,少部分人群可能已經接受了實驗。
路威賢看向聞天客,對方直接讓他與徐風見面,這樣不會太草率了嗎?
“他已經失去了很多,”聞天客看向面色蒼白的男人眯起自己的獨眼,“你不應該猜忌自己的救命恩人。”
聞天客脖頸的紅竹就像是流淌的血液,路威賢被阿霧推着坐了下來,對方一直都很有力量。
在藍紫色湖水的作用下,男人身上的貫穿傷早已痊愈,但路威賢卻發現對方赤裸的上身還纏繞着繃帶,繃帶甚至還透露出血迹。他不禁看向聞天客,對方卻少見地沒有注視着他。
僅僅是一個沒有收到回應的眼神就讓路威賢理解了現狀。他将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我叫路威賢,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但嘴上還是回答得幹脆利落:“徐風時。”
徐風、徐風時……從過去邁向未來的男人舍棄了時間。
“我看見你受了傷,便把你救了回來,”路威賢的眼神隻在最初閃爍了一下,如今已然恢複光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神秘星球同時存在于過去和未來,想來是一個關鍵地點,不能輕易暴露。
這個男人沒有墜落于那顆星球,沒有經受過泉水的“治療”……他隻是被他們撿到,帶回了家,簡單包紮了一下。
路威賢用餘光掃過聞天客和阿霧,他們編織的謊言很真實,至少面前這個男人絕對猜不到自己昏迷時都經曆了些什麼。是誰再創出了那些傷口?阿霧,還是聞天客?
“算不上太好。”徐風時看着路威賢的眼睛,似乎是在評判他的可信性。
青年的眼睛漂亮圓潤,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但他身後的銀發男人身上卻透露出濃厚的血氣。
即使對方從未正眼看向他,身上也沒有釋放出殺意,但直覺還是告訴徐風時對方很危險。
聞天客随手從桌上拿起一瓶水遞給徐風時:“好好休息,畢竟你受了傷。”
徐風時的動作有些遲疑,聞天客補充了一句:“未開封的。”
在聞天客的注視下,徐風時不得不擰開瓶蓋喝下一口水。
“你是怎麼受傷的?”
“……”
“我們生活在這顆偏遠星球就是為了遠離麻煩。要不是他堅持,我不會收留來路不明的人。”
徐風時順着聞天客的視線将目光再次投向長着鹿角的青年。
他沒有月亮一樣的眼睛,也沒有海藍寶似的眸子。尋常的黑發黑瞳卻依舊掩蓋不了他的光彩。
這是一個純善的人,徐風時在心中如此判斷。這三人裡恐怕隻有青年會對受傷的他興起慈悲之心。
“主星派我執行任務,中途遇襲。”人在屋檐下,哪怕不想回答也得說些什麼出來。徐風時不認為自己能騙過他們,也懶得編撰拙劣的謊話。
“謝謝你救了我,”徐風時略微坐直了身子,胸前和肩上的傷口因動作而發出撕裂般的疼痛,但他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因為早就習慣受傷了嗎?路威賢迄今為止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能把疼痛當成理所當然的事,偏偏他身邊還有很多這樣的家夥。
“不用感謝我。”他是救了這個男人,但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對方本已愈合的肌膚上也出現了新傷。
為了前進,謊言還要繼續。
他疑惑地歪起頭,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你是怎麼受的傷?”
徐風時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聞天客在此時恰到好處地開口:“這一帶偏遠異常,臨近和其他種族的交界。”
這個時代的星際既動蕩又混亂,戰争隻有開始沒有結束。就曆史而言,此時此刻人類和輝面族的矛盾也達到了頂峰。
徐風時舔了一下嘴唇,路威賢露出微笑主動岔開了話題:“等身體痊愈後再離開吧。”
一個同時存在于過去和未來的人,必然能夠引領他們走向時代的中心。
為了任務,為了生存,他不能相信任何人,這是徐風時一貫的信念。但青年卻站起身子走到徐風時面前,對他擺了擺手:“不要怕麻煩我們。”
徐風時聽見自己的喉嚨像是失控般吐出了一個字:“好。”沒有人能忽略路威賢投來的善意。
銀發男子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有些不悅,脖頸處紋着紅竹的人面上卻依舊很平靜。
——不對,那人的餘光從始至終都黏連在路威賢身上,小心卻又不舍得移開。以青年為中心,這三人的聯系異常緊密。
徐風時抓住機會,将心底的疑問訴諸于口:“你們是家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