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并不是從最開始就讨厭禅院雛枝的。
與現在恰恰相反,他第一次見到禅院雛枝的時候,是發自内心的喜歡。
漂亮的、粉嫩的臉,軟糯的聲音,一瞬間就擊中了他的心。
對于還是孩童時期的他來說,這種喜歡是十分純粹的。
純粹到現在回想起來,那份悸動還仍有殘留。
那是不摻雜任何利用、任何目的,隻是單純的喜歡。
剛出生沒多久的禅院雛枝咒力初顯,因為孩童時期的咒力尚未穩定,而她的咒力又比較特殊,所以并沒有得到非人的對待。
正是因為如此,禅院直哉有了接觸禅院雛枝的機會。
太過年幼的時期,他像是一張白紙,還沒有被灌輸禅院家的那些思想,也沒有被沾染上太多顔色。
他隻知道和這個所謂的妹妹在一起時很開心,他很喜歡追在他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地叫着他的禅院雛枝。
是像是天使一樣溫暖的、治愈人心的存在。
在禅院直哉眼裡,她要比其他小孩好看上許多,沒長開的童顔也足夠漂亮,處處合他的心意。
不知何時起,他學着禅院家的其他人對着她評頭論足,發現就算這樣,禅院雛枝也是處處合他的心意。
于是這份喜愛又多了一分。
其實禅院直哉不懂大人說得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像商品一樣評價他的妹妹是出于什麼目的。他忽略了那些嘈雜的聲音,看着禅院雛枝從小小的一個不斷長大。
他天真的以為可以和禅院雛枝一直在一起,或許會有身份上的轉變,但結果永遠不會改變。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這些記憶都快要模糊了。
他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禅院雛枝不再叫他“哥哥”;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兩個人每一次見面都劍拔弩張,每次都不歡而散。
啊……或許是記得清的。
是從發現禅院雛枝的咒力并不強大開始的。
家人對尚且年幼的、充滿可能性的禅院雛枝抱有很大的期望,然而這份看似十分強大的咒力卻在她不斷長大之後緩慢消散,最後停留在一個比普通人強上一點點、就一點點的程度。
非禅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她被理所當然的抛棄了。
她的母親因為巨大的轉變而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早就被貪婪喂養的女人根本不甘心變成家族的最底層,她将怒火發洩到禅院雛枝身上,最後在一個混亂的夜晚和情夫逃離了禅院家。
留她一個人,在名為禅院家的泥潭裡越陷越深。
笑容逐漸從她的臉上消失,她漸漸變得沉默。
禅院直哉目睹了一切,但家人灌輸的思想與心中那份塵封的喜愛背道而馳。
他沒有選擇幫她一把。
為什麼要幫她呢?
非禅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他們早就不是“同類”了。
于是他眼睜睜看着她跌入泥潭,看着她掙紮,看着她墜入更深更恐怖的深淵。
那個時候她會哭着跑過來問他,為什麼大家像變了一個人,為什麼大家都讨厭他。
那麼哥哥呢?哥哥也讨厭雛枝嗎?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哦,對。
——他說:非禅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那份喜愛早就在不知何時轉變成了恨。
或許是恨的吧。
他恨禅院雛枝給了他那段美好的記憶,恨禅院雛枝為什麼這麼弱,恨她的不強大,恨她的存在。
如果禅院雛枝和大家期望的一樣,那麼強大不就好了嗎?如果禅院雛枝擁有強大的咒力,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如果她再強一點、再強一點……
可偏偏她咒力低微,偏偏她……
造成這一切的不就是因為她自己的嗎?
等在見面的時候,他在禅院雛枝身上已經找不到半點曾經的影子了。
她不再笑,也不再叫哥哥。
她開始面無表情,開始說起尖酸刻薄的話。
忤逆他、惹怒他。
每次想到這些,禅院直哉就恨得不行。
這段記憶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曾經還有如此天真愚蠢的過往。
無聊。
無聊透了。
會回想起這些的自己也無聊透了。
禅院直哉煩躁地咂嘴,視線對上眼前這個勾起自己記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