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這麼小題大做，達琳，你也聽到鄧布利多教授說的，那個混血巨人會先和畜生們住在一起。”瑪萊嘲諷道：“教授居然會擔心他無法适應？依我看，畜生們的糞便都要比他幹淨呢。到最後學生們肯定都會厭惡他，明年他是不可能入學的。”

“如果你有認真聽教授講話哪怕一丁點兒，我的好姐妹——”達琳拖着陰沉的長音諷刺回去道：“那你就應該明白，鄧布利多教授說得是‘如果海格先生無法适應學校環境’……意思就是選擇權在他自己，而不是我們這些已經正式入學的學生！”

“這不可能……一個肮髒的半獸混血，他憑什麼——”

兩個人的對話被掐滅在從寝室另一邊突然傳來的巨響裡。

你将一本厚實的硬封教科書用力砸在床頭櫃上，發出“砰！”的一響，這才轉頭看向自己的兩位室友，微笑着勸道：“該睡覺了，明天一大早就是魔藥課呢。”

達琳和瑪莎這才意識到剛才說了些什麼，臉上滿是尴尬的神色。

“抱歉，安娜，我們不是在說你，臭烘烘的混血巨人可不能和你相比……”

“是啊，你和他不一樣，你聰明漂亮，還是年級第二……”

“我說——睡覺。”你沒理會她們，隻是維持笑容再次重複道。

兩個小姑娘直接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句，都立刻躺在床上将自己埋進毛毯裡去。

你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後才熄燈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頂部熟悉的銀綠色帷幔，腦子裡卻無法抛開晚宴上看見的那個混血巨人。

不一樣？噢，就因為自己的成績和美貌？

如果沒有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入學時也會遭受和他一樣待遇？

你在心底冷笑，眼眶卻又止不住地泛酸，将毛毯拉過頭頂，好一會兒才在溫暖中被毫無根據的胡思亂想裹挾進睡夢裡。

夢裡又出現那群烏鴉，它們圍在高處，嘶啞叫聲在樹林間此起彼伏，沉黑無光的眼珠裡滿載着貪婪與觊觎。

它們在渴求美味的血肉，隻要找到破綻就會一擁而下、蠶食殆盡。

你低下頭，将稚嫩雙手捧着的那塊石頭驚惶扔開，石頭上滿是白色和紅色，和從那孩子附有一層黑色絨毛的腦殼中流淌出來的液體相同。

你閉上眼不願再去看一次他渾身漲紫的殘破軀體和那雙滾落在地的黑色眼睛。

他還那麼小，那麼軟。

你甚至沒能抱抱他。

山坡下方傳來人們隐約的說話聲，他們搬運着重物，同時似乎在好奇這群鳥類的異樣動靜。

再不走就趕不上那輛運酒的馬車！

你無視左肩撕扯般的疼痛，邁開自己尚且短小的雙腿往坡下狂奔。

你離開的那一瞬間，烏鴉就已經包圍那具夭折在出生後不到一小時的嬰兒遺體，開始搶奪、撕扯、吞食。

你咬牙攀上馬車，從木制托架的縫隙之間鑽進去，在狹小空間裡縮成一團。直到酒莊的人在托架上擺滿酒桶後，你才因為周遭的黑暗而稍微放松下來。

但你還能聽見那群可憎黑鳥的動靜，它們的叫聲愈發急促，仿佛在嘲笑你決絕離去的舉動。

有什麼可笑的——

母親抛下你，也抛下他。

她用巨爪踩傷你的肩膀，踩碎他的身體。

你帶不走他，你沒得選擇。

無論這個夢境重複多少次，你都清楚自己仍會這麼做。

可如果他平安長大，會是什麼樣子？

你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詢問。

你沒能回答，也沒能得到回答。

隻是睜開眼看着毫無變化的床頂帷幔，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淚水洇透枕巾形成一塊深色痕迹，眼睛還殘留着因為流淚過度而産生的刺痛感。你隻好慢吞吞起床穿衣，趁大家還沒起床時來到盥洗室，用水抹去狼狽的痕迹。

再次踏進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你還，依舊被頭痛折磨得精神渾噩、腳步虛浮。

“早安。”男孩熟悉的清脆聲音喚回你渙散的意識。你望向已經将校服穿戴整齊，正捧着魔咒書籍坐在壁爐前大沙發上的湯姆，他黑色的眼睛看向你，和眼睛同色的一頭黑發服帖地映出些許溫暖的火光，精緻漂亮得像一個被精心呵護打理的瓷娃娃。

你突然覺得自己能夠回答那個問題：

如果那孩子平安長大——

“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湯姆盯着快步走近的你，皺起眉剛出聲，但是下一秒就被你整個人緊緊摟進懷裡。

【對不起。】

你半蹲在沙發前，鼻尖蹭在懷裡小孩的黑發上，閉上眼睛在心裡說。

湯姆在察知他人情緒這點也非常有天賦，此時埋在你懷裡的他感覺到你的情緒奇特且洶湧，這無從解釋的情感來源讓他感到非常不解。

突然湯姆想到某種可能性，眼裡閃出一絲陰毒的光，“——有人欺負你，是誰幹的？！”小孩的聲音即使悶在你懷裡也能聽出狠厲。

讓那個人被巨蟒拖進禁林裡，或者失足從峭壁上掉下去摔斷脖子……都是很方便且幹淨的做法，湯姆立刻開始冷靜地思索。

“不…不是，我隻是——隻是很高興，我們又回家了。”你用袖子将臉上的淚水抹幹淨後才敢将湯姆從你懷裡松開，傾身在他柔軟的黑發上落下一個吻後揚起笑容說：“我們先去禮堂等早飯，好嗎？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特别餓……”

湯姆眯起眼睛打量你，看你絮絮叨叨地說話時也确實是開心的模樣，就沒再多問。他把被你弄亂的那片頭發撫平後，被你牽住手起身，和你一起離開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