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墜黎明》
文/菜不言
首發晉江文學城
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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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秋日的晚風徐徐,吹得教室外高大的南洋杉葉窸窣作響。
已到了下課時間,但台上年輕的教授講的忘我,全然不覺。
“……當你欣賞他的形象,會覺得他是一個真實到極緻,不願意被那些傳統所定義的人;而當你用另一種眼光看待他時,會感覺他是一個麻木的,精神已經被蠶食掉的人。”
“但請永遠記住,别人在你眼中如何,取決于你看他的眼光。而對他本身的既定,你沒有任何的影響。”
在深析加缪的局外人,這場課也于此進入尾聲。
教授的嗓音平和又低沉,評語冷靜而又清醒。隻有頭頂熾白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投射出道道陰影,讓他更加真實的存在于這個現實的世界裡。
而不是像教室裡的局外人。
他笑一笑, 留下一句輕飄飄地下課,開始收拾講台上他的東西。
教授年輕, 五官俊朗又氣質出衆,今天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有些涼氣,他穿一件奶白立領薄毛衣,配淺色長褲,簡單到看不出明顯标識,但仍感受到質地精良,與他挺拓的身形以及随性的氣質,相得益彰。
池晚黎想,最近很火的老錢風穿搭,在他面前也不過東施效颦罷了。
欣賞夠了,她收回發散的思緒,低頭卻看到剛才做筆記的本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缭亂的字:
季庚禮。
“晚黎——”平和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甚至能感受到吐字時的氣息噴灑在耳廓上,池晚黎吓了一跳,慌張擡起頭。
剛剛還在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不止怎麼的就來到了她的旁邊,正彎腰與她交流。
他身上的味道悄無聲息鑽進她的鼻腔裡,這味道池晚黎并不能準确形容出來。隻是覺得仿佛被帶進了一望無際的曠野,心曠而神怡。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自由和随性的味道。
見她轉頭,季庚禮直起身,兩人間的距離倏地拉遠。
“教...教授。”池晚黎的舌頭有些打結。
季庚禮沒說話,視線從她臉上落到筆記本上,再擡眸,神色微妙。
啪——池晚黎騰的一下站起身,手忙腳亂合上自己的筆記本。一瞬間情緒上頭,到底是被當事人撞破的尴尬,還是少女的羞赧,她自己都沒有分清,隻感覺臉有些發燙, “我...”
有風穿過打開着的窗戶,帶來戶外潮濕的空氣,池晚黎覺得仿佛有種即将溺水的窒息感,周遭一切都如潮水退去般歸于平靜,隻有自己極快的心跳聲在感官裡悶悶作響。
“怎麼自己偷偷寫我的名字?”
不待池晚黎回答。
季庚禮伸手過來,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因為今天寫了闆書,食指與拇指間還殘留了一點并不明顯的粉筆灰。
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
池晚黎腦子難得短路: 教授不會惱羞成怒要打人吧?我應該怎麼躲開才顯得不那麼狼狽啊?
但預想中的疼痛感并沒有襲來,季庚禮手指微微一曲,動作輕柔的撩開了池晚黎額前的一縷碎發,視線略過少女發紅的臉頰,饒有興趣用手掌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頭頂,言語促狹:
“但你庚的筆畫沒寫對。”
“嘟嘟嘟—”
刺耳響亮的鬧鐘鈴聲響起,池晚黎猛地驚醒。好看的眸子中帶了些未散去的迷蒙,清亮的頭發垂落在胸前,随着胸膛的起伏蕩起輕微的弧度。
她環視四周,在自己卧室裡。
不在港大,也不可能有他。
他更不可能和她有那樣的相處動作。
想起夢中的情景,池晚黎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真有些發燙的臉頰,内心無語感歎: 這世界真的颠了。
不,也有可能是她颠了。
醒了醒神,伸手從枕邊撈過手機,早上八點。她洩氣般關掉鬧鐘,将手機扔遠。
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季庚禮了。久到有時候她自己都忘記,他們曾短暫的相識過一場。
手機又嗡嗡嗡響起來,有電話進來。
池晚黎盯着号碼看了半晌,直到鈴聲停止,手機黑屏,她也沒有接這個電話。
她幹脆起身,拿起手機去了衛生間。
一抔冷水上臉,池晚黎的意識終于全部回籠,關掉水龍頭,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停住,她看眼鏡子裡面的自己, 面無表情中帶着些麻木。
這樣不行,她告訴自己。手動提上去抿住的嘴角, 她才打開手機, 回複簡短:
【我知道了,在想辦法。】
她無端哂笑一聲,她這樣的人,怎麼還能奢望會擁有天上月,神祇從不會因為路邊的污泥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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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報社時,已經九點十分。剛到辦公室門口,便碰見端着咖啡從茶水間出來的向圓。
“黎姐你來了!”向圓一見她,立馬過來打招呼。
“恩,早上有什麼新鮮事嗎?”這是池晚黎從向圓第一天做她的助理,就給向園提的要求,每天必須第一時間關注業内的消息,對于一個财經記者來說,保持一定的行業敏感性尤為重要。
向園:“有,我已經整理好發姐你郵箱了。”
池晚黎點頭說好,一邊往内走,“我一會看”。
“對了黎姐,曾部說十點去她辦公室開會。”說這話時向圓随手關上了門,但還是壓低了聲音,“早上徐秘書隻來叫了你一個人。”
他們報社比較特殊,曾維柯雖然名義上兼任總編,但她隻是上邊選派在這挂職。對于報社的日常一般不怎麼管,隻負責大方向上的把控。
池晚黎意外:“有說什麼事情嗎?”
向圓搖頭實話實說,“沒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