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10
晚上九點,霓虹燈閃爍的城市。
大街小巷都充滿煙火氣。
人來人往經過街口的噴泉,泉眼的水時急時緩地沖向夜空,接住燈紅酒綠的斑斓。
一輛商務車在高架橋上飛馳而過。
毫無減速的迹象。
車内的人,無心看窗外熱鬧的街景。
周熾野一上車就昏睡了過去,不停地做夢。
林佑見他眉頭緊蹙,也不知道是夢到什麼了,他叫了叫名字,對方毫無反應。
剛想上手幫他扯一把歪掉的衣領,周熾野在夢中猛地渾身一顫。
意識到回到現實後,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
入眼的是平仄的車頂,他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眸色有些深沉。
摁下靠椅的升降鍵,緩慢坐了起來。
擋風玻璃前被車燈照亮的道路有些颠簸,鬧得人腦袋震,“還要多久。”
林佑看了眼導航,“還有十分鐘。”
聽到答複後,他便再無下文。
習慣性摸手機,卻發現兩邊口袋空空蕩蕩。
林佑注意到他的動作,又緩緩開口,“别找了,在我這,醫院檢查結果出來之前别碰。”
“還有,演出的事情,等你好了我們再算算。”
周熾野像是早就料到,一改常态,沒多争辯什麼。
林佑借着路上的燈光,瞥了一眼他。
少年換掉了舞台上精緻的着裝。
此刻穿着灰色帶帽衛衣,下身淺藍水洗牛仔褲,外面套了件黑色長款大衣。
頭發做了造型,這次沒戴帽子,臉上還沒來得及卸妝,桀骜的立體五官,又突出了疏離感。
他淡漠地看着車窗外,思緒放空。
“你為什麼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周熾野透過窗,凝視着林佑的身影,清冽開口:“我的事,後果我會負責,不會連累樂隊和公司。”
林佑歎了口氣,對于周熾野,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隻知道眼前的乖順都是假象。
周熾野心裡永遠有屬于他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
“如果你不想樂隊解散的話,再給我點時間。”周熾野像是洞察了林佑的想法,故意順他的意。
窗外稀疏的星空,正冉冉升起煙花。
火花遍布在漆黑的夜,星星點點地綴嵌着詭秘的幕布。
林佑摸不透他的想法,也沒有把握去幹涉他的決定。
但還是苦口婆心:“别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熾野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别人隻看到他的光鮮亮麗,而隻有他知道,周熾野這孩子,隻會把苦往肚子裡咽。
從來不會讓外人知曉。
車駛進醫院的大門,周熾野順着線撕開口罩,戴上了衛衣帽子,率先下了車。
林佑在上車之前,提前挂了急診号,現在隻要直接去取号。
這個點的醫院,沒什麼人,很多都沒值班,兩人看着指示牌,乘坐電梯上了二樓。
精神科室内,一個看起來醫齡不長的中年男士,正捧着保溫杯喝茶,見來了人,便把杯子放在了一旁。
周熾野選擇坐在他放杯子的桌邊,正好看到裡面的枸杞,不自覺地嘴角扯了扯。
保溫杯裡泡枸杞。
林佑和醫生沒注意到他的神情,而是交流起了他的病情。
醫生在紙上寫了一連串極其相似的文字,但他兩一個字都看不懂。
像是符咒,估計也隻有醫生自己看得懂在寫什麼。
林佑是個觀察細緻的人,看了眼醫生左胸前的醫牌名:周钿。
于是客氣地問:“周醫生,請問像他這種有辦法治好嗎?”
周钿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為難開口:“你也說了,他這種症狀已經維持好幾年了。”
“PTSD主要是碰到了一些創傷性的事件、壓力比較大事件,人會基本反能選擇性回避,目前要麼吃藥要麼長期進行心理醫療,但這兩種都是持久戰。”
後又頓了頓,轉頭對周熾野說,“除非……你自己能過得了心理這道坎,否則其他都隻能起短暫的安撫作用。”
周熾野對上周钿滿臉可惜的視線,禮貌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了醫院,準備坐車回演唱會現場。
林佑有些想安慰他,卻又沒辦法安慰。
自從知道他得了PTSD,他比誰都着急。
這幾年他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但周熾野不肯吃藥也不肯去心理治療,一直這麼拖着,随時像個定時炸彈。
他剛想開口勸,手機就響了,是現場工作人員打來的,隻聽對面說,“林老闆,這裡有個叫許炙的女孩讓我問問你們在哪個醫院,她現在想來探望一下。”
車内空間密閉,手機裡傳出的聲音都能聽見,林佑回頭看了看周熾野,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不用來了,我們正在回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