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林盼睇做的那些事情,還是被捅到了範父的面前。
範父十分失望。
失望的不是她對林盼睇做出這樣的事情,而是覺得她沒有做好,做的如此稚嫩,如此淺顯,如此上不得台面。
這就是範父的觀念,你可以搶占資源,争取生存空間,但是需要做的漂亮。
所以,在看到範惜惜的所作所為之後,他沒有半分留戀,就将範惜惜送回去了,想的是磨練磨練她。
範惜在心裡歎了口氣。
範父先前對範惜惜十分縱容,還容許她在自己面前撒嬌,吵鬧。
但,那個時候的範惜惜雖然有些叛逆,還是很聽範父的話的。
現在,範父敏銳的察覺到,現在的範惜惜有了變化,不再害怕自己了,他身為父親的權威受到了威脅。
所以,養女的想法不重要,親生孩子被欺負也不重要。
重要的隻有他自己的地位。
範母臉都白了,十分不贊同,“可是,惜惜現在還在上學啊,下半年就高三了,正是重要的時候,去那邊,還怎麼上學?就算很快回來了,拉下的課程怎麼辦?”
範父道:“她現在也不是那麼喜歡學習,正好去看看别人是怎麼樣的,看看學習是不是能改變命運。”
“可是……”
範父又道:“學籍可以轉。林姑母有一點說的不錯,也許惜惜也想見見自己的親生父母呢?”
範父的話,像是在勒緊小獸脖子上的缰繩,又像是要将小獸放逐。
之前,範惜在上班的時候,看過同事分享的東西。
有養寵物的人,覺得寵物不聽話,很兇,就将寵物扔出去,讓它體會一下流浪的生活,說的是之後再找回來就乖了。
當時看的範惜都差點氣笑了。
先不說,真正愛寵物的人,根本舍不得寵物吃苦,不小心走丢了,更是擔心的徹夜難眠,四處尋找。
就說,誰能一定确定,流浪了之後,就能将寵物找回來?
還有人說,這是在放生,是積德的。
積的什麼德?缺德嗎?
寵物在外面流浪的存活率很低,放生不亞于殺生。
連她這個不養寵物的人都明白,這些人能不明白?
隻不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範母還想反駁,範父卻壓低眉毛帶有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一般這樣的表情,都是在控制她花費的時候才會有的。
範母雖然還是難過,但是不說話了。
作為一個全職主婦,在家庭裡是沒有太多話語權的。
家庭的财政大權,掌握在誰的手裡,誰就能擁有更高的話語權。
而範母已經脫離社會太久,她必須仰仗着範父,離開範父她很難活下去,或者說很難再擁有現在富足的生活。
她心裡有些難受,一開始,她跟範父一起成立公司,一手組建了一支優秀的小組,給剛剛起步的公司,創造了不少利益。但後面她生了孩子之後,在公司就沒有什麼話語權了。
等孩子稍微獨立一點,能回公司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組建的班子已經消失了。小組裡的人拆開的拆開,離職的離職,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她了,她很難開始職場生活。
現在公司裡的人,隻知道範明朗範總,是公司的創始人,哪還知道李秀青是誰,更别提知道她也是公司的創始人了。
她也變成了外人口中的範夫人,享福的人,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本名了。
範母沒辦法,推了推範惜,輕聲道:“你求求你爸爸,他是疼你的,心裡也是舍不得的。”
範惜沒有說話。
理智告訴她,她這個時候應該說點好話,讓自己留下來。
然後呢?
以後隻能聽從範父的想法。
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畢竟,她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在這裡生活,就要做小伏低。
想要得到資源,就要聽話,喪失自己的人格?
就因為她現在是未成年,需要成年人的幫助,就需要用自己的尊嚴來換嗎?
未成年人,活着就需要出賣尊嚴嗎?
她不可以。
工作多年,範惜很明白底線的道理。沒有底線,隻會被人狠狠地欺負。
就算在這裡也是一樣。
與其讓她在這個地方,仰人鼻息的活着。
那還不如,趕緊讓她殺青,不就是死或者是回到現實世界嗎?
怕什麼。
她在情感上完全接受不了,自己需要祈求才能留下來。
剛來的時候,看到範母的親昵,現在也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們,不是自己的父母。
也沒有成為一對合格的父母。
或者說,自己有很好的父母,才會在他們身上感受到落差。
範惜的父母,會尊重青春期敏感的範惜,尊重她的選擇,給她合理的建議,給她自由的選擇。
雖然,範惜的父母也會管着她,讓她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範惜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是被禁锢的。
自由的底層邏輯就是秩序。沒有秩序的自由,是堕落的自由。
範惜的父母交給她遵守秩序,也給了她許多的自由。
但,現在範父所說的話,不是在給她選擇的權利,而是在試圖給她套上名為父權的枷鎖。
如果這樣的話,那範惜甯願離開這裡。她擁有成年人的思想,也有在社會上生存的基本能力,就算是現在離開了他們,也能好好的活着。
世界這麼大,哪裡沒有容身的地方?
她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家。
這是她父母給她的底氣,愛自己,然後再愛人。隻有自己才能給足自己安全感。
範惜知道範父也在等,等自己說出那些祈求的話,說出那些讓他能夠給自己找個借口的話。
但,範惜沒有。
範惜的沉默,徹底激怒了範父。
先是,孩子被換,真相讓他憤怒,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替别人養了這麼久的孩子。
接着,是林姑母的話,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
然後,範母竟然試圖改變他的想法?
最後,範惜的沉默,成為了點燃怒火的引線。
範父冷哼一聲,所有人都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會很難聽。
但現在,沒人出聲。
林姑母期待的看着這一切,看着自己推動的未來,樂見其成,能把範惜惜帶回去,還能在張利那裡賣個好。
範母則是不敢出聲,她已經被馴化了,怎麼能出言反駁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