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檀揉了揉一側的腦袋,聲音有些嘶啞:“你們怎麼都在這兒?”
沈師嫂率先蹲下身握住了歲檀的手,面露憐惜。
“你終于醒了。”
“叫你們擔心了。”
歲檀輕輕一笑,正要坐起身,卻被沈師嫂又按了下去。
“才醒,再多休息會兒。”
陸瓊應和:“是,小壇你如今一定要聽沈夫人的,是沈夫人她救了你的性命。”
歲檀看向沈師嫂,鼻頭忽覺得酸酸的。
她原以為這回又要重新附到另一個人身上去了。
沈師嫂摸了摸她的腦袋,眸色溫柔:“好了好了,餓了麼?”
歲檀本是沒什麼感覺的,此時師嫂一說,瞬間饑腸辘辘起來。
她看了看窗外。
她是清晨入宮的,如今太陽西落,算下來也昏睡一日了。
江王忙向屋外喊:“春和,備膳。”
歲檀這才仔細看向江王。
江王現在怎麼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他那長袍那般皺,臉上黯淡無光,眼下又烏青一片。
就好像——電視劇裡演的那些戒毒了之後的人似的。
她忽覺得有些好笑。
她的目光又看到了站在江王身後的沈隽。
沈隽正溫情款款地注視着她,看得她心生暖意。
可旋即她又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與他永隔了。
她是真的想留在這兒與他共白首的。
她沖着沈隽清淺一笑,而後對幾人道:“我想與殿下單獨說幾句話。”
陸瓊忙應:“诶,是是是,我們這就出去。”
她第一個退出門去。
而沈師嫂幾人面上卻帶着些難說的落寞也緩緩退出門去。
江王看着歲檀一直盯向自己,心中柔軟非常。想她此時應有許多話想與自己說。
待幾人走了,房門掩閉聲響起,他走近蹲在了歲檀身前。
“小壇。”
“殿下,許貴妃殿中的香有問題。”
屋外,沈師兄夫婦與沈隽一并與陸瓊作别,請她待為傳達幾人離去。
沈隽知道小壇現下最需要休息,是以也沉默地站在了師兄身後。
回到施藥局後,三人進到書房内,沈柏問道:“為夫竟不知夫人竟有此等神通。”
沈師嫂勉強一笑,空氣冷寂了許久,半晌才回答。
“先前阿爹就是死于此毒。”
沈柏與沈隽大駭。
沈師嫂的目光直直地盯向窗外。
“阿爹醫術向來高超,此生唯一不能釋懷的便是殷太妃的死。
“阿爹救人無數,從沒有哪一人是他救不了的。可殷太妃所重之毒,症狀實在蹊跷。阿爹根據殷太妃的症相給自己用了許多草藥,勉強試出了與太妃一般的症相。
“可阿爹是人,就算上一種毒藥被及時消解,短時間内再服食下一種未知的毒藥,對身體的損害實在太大。
“就在阿爹試出了殷太妃所中之毒之後,阿爹終于無力再為自己研配解藥。阿爹他……”
沈師嫂無聲地哭泣起來。
她的腦海中現在還是那日她去給阿爹送粥時阿爹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
那時她手中的粥灑了一地,慌忙地去找屋内醫治心疾的丸藥。
阿娘早逝,是阿爹一手将她養大,她不能再沒有阿爹。
她真的急壞了,那櫃上原本被她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瓶瓶罐罐被她焦急得翻倒在地。終于,在一堆無用的丸藥之中,她找到了阿爹先前研制的那枚救心丸藥。
她喂給阿爹服下。
然而,阿爹卻氣若遊絲地倒在她懷中,顫抖着手摸上她的發髻,說:
“元娘……莫哭……阿爹……去見你娘……記得燒掉……殷妃……醫案……”
隻此一言,阿爹便就此與她長别。
她不信阿爹已去,執拗地按上阿爹的脈。
阿爹故去七載,她無一日忘卻阿爹的臨終前的脈象。
那是比絕脈還要奇怪的脈。
她恨自己無能,恨自己當年不能像阿爹先前一般救治得了所有人。
阿爹救了那麼多人,最後卻沒能救得了自己。
她不甘心,她不能接受。
這樣好的阿爹,無人能救,那便由她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