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楝跟着下了坐榻,兄弟倆去了門外。
喬疏影哼笑一聲,給自己斟了杯酒喝了,拿起筷子挑挑揀揀地吃菜。
沈栎走到西北角的欄杆處,看了眼透出燈光的窗牖,對沈楝道:“我們是什麼人家,縱然你十年不在家,回來這段日子想必也看清楚了。她這樣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嫁進來,會給你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正因為看得清,所以我才要娶她。”沈楝手搭欄杆,眺望園中夜景,“其實方才她說得對,燕家的親事若是不作數,我的婚事,定然不會像當年一般由得阿兄給我做主。阿耶對我有心結,繼母也不可能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考慮,他們會給我找個什麼樣的,你我心裡都有數。府中兄弟雖多,但隻有你我是一母同胞,其它的各有靠山,且大部分都比我年長,除了尚主,誰嫁給我進門都得先低人一頭。”
他轉過身來,看着沈栎道:“我不樂意被人當做利益勾結的工具,也不樂意哪個女子因為嫁了我而日日受委屈。阿兄不喜雲瑤,不過是因為她不像阿兄見慣的女子一般,溫柔婉約賢良淑德罷了。可是我在邊關久了,就喜歡這種骨子裡有韌勁,像野荊棘一樣遍體生刺會保護自己的女子。我甯可她日日給我闖禍,也不願每日回家都見她委委屈屈地伏在我肩上哭。”
“可她如此出身,你真的不擔心是穎王特意針對你,針對我們沈家設的局?”沈栎憂心忡忡,伸手握住沈楝的雙臂,道:“府中那些都是不成器的,沈家的将來,還要靠你我兄弟支撐。大丈夫何患無妻,何必為了這樣一個女子,冒此風險?”
沈楝低頭:“十一慚愧,為她沉迷,不可自拔。”
沈栎怔了良久,歎了口氣,緩緩松開他,側過身去背着雙手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阿兄可以成全你。但醜話說在前頭,若讓我發現她對你有二心,為免你感情用事心慈手軟,我會先一步除掉她。屆時,你不要怪阿兄心狠。”
兄弟倆回到房裡。
喬疏影支着下巴看着他倆道:“說完了?高門大族的習慣也不怎麼樣嘛,什麼事兒不能等吃了飯再說?菜都涼了。”
沈栎既決定要成全沈楝,也就沒再挑她的刺,落座問道:“你身邊可還有何人?”
“當然有了,還有一個……哦不,兩個丫鬟,還有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哥哥,不是親生的,幼時流浪的時候結識的,我們一起在穎王府長大,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那你不顧穎王反對要嫁給沈楝,就不怕他拿你哥哥出氣?”沈栎看着她。
“他不會。我哥武藝高強,是他得力手下。他已失去了精心培養的我,再因為我折損了我哥,那得是多蠢才幹得出這事?沈侍郎覺着穎王殿下蠢麼?”喬疏影用筷子轉着酒杯,閑閑地問道。
“怪道你如此有恃無恐,原是有退路。”
“沈侍郎你可真有趣。”喬疏影咯咯笑道,“難不成非得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蠢人,你才放心讓她做你的弟媳?沈郎在你心中,就這般不配娶好的?”
沈楝插話道:“阿兄,時辰不早了,我先送她回去。”
沈栎點頭。
喬疏影下了坐榻,一改之前尖牙利嘴的模樣,端端正正地向沈栎行了一禮,道:“大伯請慢用,阿婉先告辭了。”
沈栎:“……”這女子,真是讓人頭大。
兩人下樓出了門,喬疏影心情甚好地甩着披帛,對沈楝道:“怎麼樣,我禮數周到吧?”
沈楝無語,繃着臉往外走。
“诶?方才你對你兄長說為我沉迷不可自拔,是不是真的?”喬疏影笑嘻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沈楝擰眉:“你偷聽我們說話?”
喬疏影不屑:“我是刺客,耳力是自幼訓練的基本功之一,就你們那說話的聲音,用得着偷聽麼?自己愚蠢怪别人聰明。還想除了我,我除了他還差不多。”
沈楝停步轉身,望着她正色道:“他的初衷是為了保護我,若有事,一切都沖我來,不要傷害我哥。”
“我偏不!我警告你,合作之事,你若敢騙我,我第一個先殺了你哥,讓你痛悔終身。”
喬疏影的威脅之語剛剛落下,便聽得後頭小閣中仆人破了音的呼救聲。
兩人都反應迅速,不約而同地轉身向小閣奔去,還未到二樓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沈楝竄進門,一眼看到坐榻上胸口中刀的沈栎,目眦盡裂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