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栎拗不過他,兄弟倆騎着馬說着話往永甯坊去。
到了陳國公府,兩人剛把馬匹交給家仆牽到馬房去,管家沈忠匆匆而來,向兩人行了禮,對沈楝道:“十一郎,郎主請你去一趟麟德堂。”
沈栎陪着沈楝一同前往麟德堂,在路上道:“待會兒若是問起燕七娘的事,你不用說話,我來回答。”
沈楝道:“總覺得阿兄還把我當孩子。”
沈栎笑道:“這天下哪有官居四品的孩子?隻不過,”他收斂笑容,“對阿耶,我終歸是比你更了解他。”
兄弟倆來到麟德堂,陳國公沈德謙與其夫人王璠娘剛用完飯,正着侍女将碗碟撤出去。
沈德謙今年五十八,年輕時也是文武兼修儀表堂堂,如今發了福,已不見當年風采。
王璠娘三十九,士族出身保養得宜,與沈德謙坐在一處,比起夫妻倒更像是父女。
見兄弟倆來了,沈德謙挪動一下位置,腆着肚子道:“坐。”
待兩人坐下,他看着沈楝問:“聽說,你找到了那燕家七娘?”
沈楝還未回答,沈栎便道:“回阿耶,是我找到了燕家七娘,讓她與十一郎見了一面。”
“哦?你是怎麼找到的?”沈德謙目光移向沈栎。
沈栎道:“她與十一郎有婚約,燕家出事之後我便一直在找她。早年在燕家做客時我曾不止一次見過她,對她的容貌有印象,畫了畫像遣人在外頭搜尋。前幾日有人來告知我說發現了相貌相似之人,我親自前往,見到了人,詳問之下,果然是她。”
王璠娘聞言,朝沈德謙笑道:“都說女大十八變,這麼多年過去,難得那燕家七娘子的容貌竟無太大變化,真是巧了。”
沈栎恍若未聞,見侍女奉了茶來,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起茶來。
沈德謙又問:“她可知與我沈家有婚約?既未來投奔我沈家,這些年她身在何處?作何營生?有無嫁人?”
沈栎放下茶杯,道:“當年燕家被抄家時,兵荒馬亂,弄丢了與沈家的婚書,可憐燕七娘子便與燕家其他女眷一起被沒入了奴籍,輾轉去到太仆丞宗茂卿府上為婢。六年前宗府半夜大火,她僥幸逃出,流落在外,後機緣巧合進了穎王府,便一直寄居在穎王府,不曾嫁人。”
“這……這際遇也太過離奇了,她一個逃奴,以什麼身份寄居穎王府呢?穎王又為何要收留她?既已是奴籍,又如何再能與我們沈家通婚?”王璠娘憂慮道。
沈德謙也是濃眉深皺。
“燕七娘子從拿到我沈家婚書那一刻起便是我沈家的人,本不該受燕家禍事連累,如今既找到了她,給她削去奴籍也不是什麼難事。至于穎王為何收留她?”沈栎眼皮一撩,望着王璠娘道:“夫人若果真好奇,下次有機會遇見穎王妃,不妨問問。”
王璠娘不說話。
“問能問出什麼?要詳查,徹查。既是逃奴,也就是說那女子沒有證據證明她自己的身份,誰知她是不是冒認?按年齡推算,她今年應該也有二十了,一直留在穎王府,是妾是婢總要有個說法。不清不楚,倒不如不認,就當她已死了,這門婚約作廢。”沈德謙道,“反正她自己不也當着夫人的面親口說過,她不是燕七娘麼?”
沈栎道:“父親欲作廢這門婚約,是希望十一尚主?若父親與夫人都合計好了,我和十一,也不是不能考慮。”
王璠娘捏緊帕子,道:“便是作廢這門婚約,也不一定就要尚主吧?聖上已經提了一次,被十一郎以婚約婉拒,難不成還會再提第二次?公主還愁嫁麼?”
沈栎看她一眼,道:“夫人以為聖上為何會突然提出讓昭德公主下嫁十一?十一比昭德公主大了整整七歲,京中難道就沒有與她更年貌相當的世家子弟了?那是因為昭德公主自己看上了十一。毀了與燕家的婚約,誰家會冒着與公主搶人的風險與沈家聯姻?”
沈德謙有些煩躁道:“好了,都回自己的房裡吃飯吧,此事容後再議。”
沈栎道:“十一與燕七娘子年齡都不小了,此事再拖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給燕七娘子辦好戶籍後,便也該給他們二人辦婚事了,還請夫人費心,着手準備起來。”
王璠娘看了看沈德謙,沈德謙虎着臉,兩人都未說話。
沈栎與沈楝起身,向兩人行過禮便告退出來。
“阿耶似乎還是不願意接納燕七娘。”出了麟德堂,沈楝與沈栎并肩而行。
“放心,王氏會勸他接納的。公主若嫁給你,她這個當家主母日日見了公主都要行禮,那多憋屈。”沈栎道。
“對了,方才你說的那個太仆丞,當年你給我的信中似乎也提到過。”沈楝道。
“沒錯,真正的燕七娘當初就是在他家為婢,且死于那場大火,我們不過是給她‘續命’而已,半真半假才不怕人查。别擔心,此事兄長會為你辦妥的。”沈栎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去我院中吃飯吧,自上次你帶姩姩學小鳥飛後,日日吵着要見英武的十一叔叔呢。”
沈楝點頭,微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