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既然去殺燕家舊仆,就證明他心裡清楚雲瑤不是真正的燕婉來,那是什麼理由讓他甯可冒險去殺燕家舊仆也要保住這個假燕婉來的身份不暴露呢?
李徽敲桌子的手一頓——雲瑤騙了他。
不管是沈德謙還是沈栎,都不可能隻為了什麼她和沈楝一見傾心兩情相悅去做這種事,做官與經商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一回事——無利不起早。
知道雲瑤的秘密,就必須在為他所用和死之間做出選擇。而要知道到底是誰在幫她隐瞞身份也很簡單,試一試,就清楚了。
上巳節這天,百官休沐,學堂放假,很多開店做生意的都關了鋪門出去踏青賞花,更别說尋常百姓,更是拖家帶口地出門郊遊。
沈楝一早就來了懷貞坊小院,今日他穿了件白色細方格紋的錦袍,灰色裡子,肩頭有大片灰色絲線夾雜銀絲繡成的雲紋,束發戴玉冠,看着矜貴斯文了不少,像個公府郎君,不像武将了。
喬疏影正在院子裡逗狗,轉頭瞧他這模樣,剛想調侃兩句,他腿後面突然探出來一個小腦袋。
是個粉糯可愛的小女娃,看着也就四五歲的模樣,梳着多鬟髻,髻上插着鑲寶石蝶形金钗,短胖的身子穿着花缬黃丹色褙子與蝴蝶紋孔雀藍裙,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先是看了看她,很快就被狗崽子吸引去了。
喬疏影仰頭看沈楝,問道:“你還有個女兒?”
沈楝道:“這是我兄長的幺女,姩姩。”
喬疏影向那小女娃招招手,小女娃嗖的一聲縮回沈楝身後,沒一會兒,又歪着腦袋探出一雙眼睛來瞧着她。
喬疏影喚狗:“十一郎,過來!”
沈楝:“……”
喬疏影捧了狗,勾引小女娃:“過來,小狗給你玩。”
小女娃這才從沈楝身後出來,邁着小短腿來到喬疏影面前。
喬疏影問她:“你叫姩姩?”
小女娃點點頭。
“為何躲在你叔叔身後?”
姩姩奶聲奶氣:“叔叔說你兇。”
喬疏影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沈楝。
沈楝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那你覺得我兇嗎?”喬疏影問姩姩。
姩姩猶豫了一下,為難道:“我不知道。”
喬疏影笑了,道:“小機靈鬼,誰都不想得罪是吧?喏,小狗給你玩。”
姩姩開開心心地蹲下來摸狗。
阿喑與丹虎準備好後,幾人便騎馬離開了懷貞坊,往曲江池那邊去。
路上人多,馬跑不起來,丹虎在前頭開道,後面是阿喑,沈楝帶着姩姩,喬疏影抱着狗溜達着跟在最後面。
沈楝與喬疏影并排策馬,喬疏影側過臉去看他,他身形高大四肢修長,高踞馬上很有氣勢,明明不苟言笑,但與姩姩說話時卻又很溫柔,難免讓人想起“鐵漢柔情”這四個字來。
沈楝一轉頭,喬疏影被他抓了個正着,她不慌不忙地問道:“上次你說錢古訓九年前就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沈楝道:“有人夤夜入室行兇,一刀割了喉,案子至今尚未偵破。”
喬疏影心中一凜,這不正是她對錢古訓做的事嗎?
所以,到底是她穿到過去誤殺了錢古訓改變了沈楝的記憶,還是……有些事她還未去做,但結果已經呈現在她眼前了?
不,不可能,她還未去做的事,怎會有結果?應該是她改變了過去,連帶的改變了所有人的記憶。
可若是如此,沈楝又是怎麼回事呢?
喬疏影腦中模糊地閃過一個很可怕的想法,還未來得及抓住便被周圍的喧嘩聲沖散了思緒。
她幹脆不去多想,比起給父親翻案,其它的,都不重要。
暮春三月,曲江池畔風景如畫,但再美的景,一旦其中擠滿了人,也就沒什麼看頭了。
下了馬,喬疏影就把狗繩遞給了姩姩。
姩姩牽着小白狗邁開小短腿向河畔花樹下鋪着茵席的草地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阿耶,阿娘!我們來啦!”
這一喊,河畔那一片站着的坐着的足有一兩百号人齊刷刷地扭頭向跟在姩姩後面的許楝與喬疏影看來。
喬疏影腳步一頓,目光掃視那些人,低聲問沈楝:“這都是你家的人?”
沈楝也将人群掃視一圈,道:“大部分在這了。”
喬疏影:“……”這他爹的也太能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