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

閃亮的金色光點在華麗的房間中閃爍不停，它們落在那些柔軟的靠墊中，似在引誘着他人躺上去，而坐在一旁的男人卻仿佛完全不受影響一般，慢條斯理地研究着自己腰間的小錢袋，仿佛那隻錢袋對他來說才是更加值得關注的東西似的。

那些金色光點完全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而那個被他召喚出的骷髅也在嚴格地履行着主人的要求——抱住她的身體一動不動，将擁抱和安慰這回事給進行到極緻，哪怕一個骷髅給女孩子帶來的驚吓多過驚喜也不例外。

“啊，沒關系的，它隻是外表看上去沒那麼讨喜而已，同樣能夠符合你向我尋求安慰的需要不是嗎？它可比一個普通的人類要忠誠得多了。”海因裡希笑容可掬地向她解釋着。

意料之外的失敗讓金發少女突然間不知所措起來——她是城堡中長相十分優秀的信徒，平日裡也很得那位大人看中，面對着那些傭兵們還從來都沒有失手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碰上一個看到她以後完全不為所動的男人，而她心裡明白，更多的嘗試隻會讓他繼續用骷髅将這個房間填滿，讓她淹沒在骷髅的海洋裡，什麼都做不到。那些骷髅會取代他的雙手和四肢，讓他免于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

她懷裡抱着一個骷髅，就連自己立刻需要去完成的事情都忘了，隻顧着看向面前的男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死靈法師？”少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麼可能，一個死靈法師——和地獄領主簽訂契約的堕落者，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絲毫不受限制地行走在傭兵團裡，還……”

“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了，我想你應該明白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這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海因裡希不慌不忙地繼續說着，“我的身份和能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些被你們抓走的傭兵們，他們是不是也像你一樣，早已成為‘那位大人’的追随者？”

“你出現在這裡，隻是為了打探這些？”少女眼中的戒備更深，“憑借你現在的實力，你完全可以直接了結這一切，又為什麼要……”

“你還真是對我的實力有那麼一點點誤解——不要擔心啊，我隻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事情而已，比如說，你在這裡多久了，是地獄裡的哪一位派你過來的，還有，那位大人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海因裡希轉過目光，随意瞄了她一眼，“當然，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這是你的自由。”

說完，青年就平靜地轉過身去，不再理睬呆呆抱着骷髅的少女。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就隻有那位大人在三年前出現，再然後，他就得到了這座城堡裡所有人的心……我隻是想讓那位大人多看我一眼啊！”少女忽然将骷髅推到一邊哭了出來，這一回，她的哭聲中帶了幾分真切意味。

“那位大人——哪位？”海因裡希擡眼看去。

“米斯特列大人——這是他的名字，從我進入這個房間開始，這一切就都是一個交易啊，我從你這裡得到大人想要的，大人才會願意賜予我關注和愛意，這是屬于我的一切，”少女啜泣地繼續說着，她猛地推開自己懷裡的骷髅，隐約看到骷髅似乎不滿地嘀咕了幾句，“來到這座城堡的所有人都逃不過的，沒有人……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成為大人的信徒。”

“米斯特列大人的信徒……麼，”海因裡希輕撫下颌，若有所思，“這還真是讓人感到熟悉的說法，所以你來到這裡，就是源于那位大人的意思？”

“是啊，但是我失敗了，”少女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似乎是因為行動失敗，不得不将這份力量親手送給别人，她失望地閉上眼睛，“大人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城堡裡任何人的性命——他是一位善良的人，誰都不忍心傷害，他甚至還為自己的信徒們帶來了最為美好的，值得期盼的東西，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沒有任何人逼迫過他們，為什麼你們都認為約恩城堡已經被可怕的黑色霧氣籠罩了呢？”

“患病的人從不會覺得自己有不正常之處，”海因裡希平靜地笑了笑，說罷，他緩緩起身，想要就此推門離開。

遲疑片刻，他回頭看向那位呆坐在原地的少女——對方仍然在沉默地恍惚着，并沒有給過他哪怕一個眼神。

“你叫什麼名字？”他蓦地開口問道。

“凱莉，”沒有成功獲得力量的失望感讓少女頹喪的垂着頭，沒精打采地給了他一個回答，“我本以為有了大人的力量，這不會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真是沒想到……”

她諷刺地笑了笑，看向那個被主人控制着開始對付門鎖的骷髅。

“難怪你不怕大人的力量，即便來到這處地牢裡也從未——也是啊，早已将自己的靈魂獻給地獄的存在，可比這座城堡裡現有的這些力量可怕得多了，”說到這裡，少女嗤笑一聲，“你現在的樣子，又和約恩城堡裡這些傭兵們，和我……有任何區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