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世界天翻地覆,地獄的最深處卻維持着它千萬年來慣有的平靜。
黑色液體緩慢在鮮血般豔麗的紅花間聚集,形成一處冰冷王座,王座上的男人身影若隐若現,灰色的皮膚如同融化般變為一條蔽體布料,盤繞的黑色流質不斷從他漸化為虛無的腿間滴落而下,将那些紅花染得更加豔麗。
“梅菲斯特大人,您醒了?”漆黑長袍,手托智慧之眼的亡靈先知慢條斯理地在花海間擡起頭來,語氣中帶着些揶揄意思,“您的力量好像比上一次醒來的時候更弱了啊——當然,品味也是,還不如上一回變出來的那種樣子。”
“我感知到了求助,”地獄的魔王睜開雙眼,無視了某位亡靈先知幾乎每次必有的習慣吐槽,蒼白色發絲之間,藍色的瞳孔冷淡至了無情緒,“是我的其中某位弟弟,或是妹妹?”
“讓您失望了,向您提出請求的人是我,我為打擾您的睡眠而向您道歉。”另一邊出現的淺淡身影穿一身梅林長老會制式的白色長袍,哪怕是身處于地獄之中,亡靈仍是維持着自己生前的樣貌——一位淺金色長發,衣着華麗的梅林長老會成員。
“我記得你,康奈爾,你在三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中加入我,”王座上的地獄魔王梅菲斯特将目光移動到來人身上,“身為一位梅林家族的成員,你竟會成為地獄亡靈,這應該是從未有梅林成員做過的選擇。”
“但我還是我,梅林也沒有任何變化,我那身為自然之心的祖先也不會反對這個,”金發的亡靈法師腿腳之間有黑色液體滴落,“梅菲斯特大人,我的後輩們正在進行一次糟糕的計劃,但他們隻會把事情變得更糟,除此以外,無論怎樣的計劃都将無濟于事。”
“你想讓我出手幫助一群仇恨惡魔,隻會制造更多惡魔權能的人?”梅菲斯特的目光更加冷淡,“恕我無法幫忙,那些作惡的,在他們人類的生命終結,來到我面前之後,都必然會獲得屬于他們的懲罰。”
“我隻希望提前這個過程而已,”康奈爾·梅林低聲說道,“如今,自然之心的力量已經被無數次的封印給拆分成數不清的許多部分,每一位繼承權能的自然之心都會成為被長老會操縱的,僅用于犧牲的傀儡——長老會用偉大的犧牲和責任束縛他,讓他心甘情願地奉獻出自己的靈魂和力量,長老會本身卻因為自然之心的不斷犧牲而一直存在,反而成了比自然之心更加名副其實的“魔爵”,也獲得過太多虛浮美名的虛僞存在。”
“地獄不會輕易幹涉人類之事,身為地獄魔王的我同樣有心無力,”王座上的魔王在一陣沉默過後慢慢回答,藍色眼睛在多年沉睡之後銳利依舊,“我的靈魂在千萬年前就已散落成許多部分,亦無法違抗命運,每一個選擇都将通向既定的結局。”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了……”生前曾是梅林長老會成員的亡靈法師失望地長歎一聲,“自從霍恩海姆的禁地與長老會搬遷指黑澤湖邊,自然之心的真正存在意義就已經在被慢慢扭曲,現在——這是第一次出現自然之心擺脫長老會的情形,難道這就不是命運必然的安排麼?”
“是不是命運之必然,取決于現任自然之心自己的選擇,”魔王平靜回答,“我不否認惡魔的權能會影響人類,但人類也在同時用自己的思想塑造惡魔本身——從現在開始,每一個人做出的每一個最微小的決定,都會有影響整件事情未來走向的可能。”
聽到這有等于無的答話,曾經的梅林長老苦笑一聲,放棄了向惡魔求助的想法,那點微弱的不甘卻在魔王收到一支折好的紙鶴時變為些許期望。
魔王輕點紙鶴将之展開,看完紙鶴上書寫的文字,他懶洋洋地敲着王座扶手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把身份隐藏得不錯啊,我親愛的弟弟,就連與惡魔簽訂契約的人類都沒有認出你的身份,隻把你當成一隻普通的寵物。”
話音落下之際,紙鶴悄然在魔王指尖融化成一團黑色液體,轉瞬間消失在王座之間。
“那麼,這一次的人類,又會做出一個怎樣的選擇呢?”
……
另一邊,前往梅林的馬車之上。
“阿嚏!!”
正在沉睡的大橘貓忽然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又因為這樣的動作而咕噜噜地從鏟屎官膝蓋上滾了下去。